老漂儿的血鸭,一种味道记住了一个城

老漂儿姓陈,65岁,是我的妈妈。她说自己是一个为饱孩子的口腹之欲不得不漂在北京的老年北漂,简称“老漂儿”。她的孩子自然便是我,而我的口腹之欲则是那一碗口感绵长软糯的血鸭。

我来自湘西,十万大山里不仅有光怪陆离的传说,更有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血鸭便是其中的一道。想当年我身怀六甲,啥也吃不下,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一碗血鸭。我妈心疼我,撇下我爸和我弟,买几只鸭子收拾好了冻上打包就北上了。有了大厨,我也就过上了有血鸭吃的幸福生活。

血鸭的烹饪方法出自瑶乡。从大山深处一经传出,立刻风靡了整座小城,取代血粑鸭成了餐桌上出现频率最高的家常大菜。当然,如同东北的大酱,每家有每家的做法,每家有每家的味道。

而烹饪血鸭,得从挑选鸭子开始。

活鸭一只,要选用半年以上的鸭子,其特点便是翅膀上的羽毛已经长齐,重量以3——4斤为佳。作为湘西人,我们对鸭子的甄选更为严苛,除了半年以上的生长年限,还要求是以稻谷为食而非饲料喂养的鸭子。精明的主妇们一眼就能辨识出鸭子是否以饲料喂养,可惜这个功夫我一直没有学到。据妈妈说,吃谷子长大的鸭子,肉紧骨香,远非饲料鸭所能比拟。

鸭子选好就要开始宰杀,血鸭的制作关键便是鸭血。把鸭血接入干净的器皿中,边接边用筷子搅拌,使之不能结块或者凝固。液体状的鸭血是制作血鸭的关键。

鸭子宰杀之后就要进入褪毛阶段。烧上一大锅开水,再兑入冷水使温度达到90度左右。(水温太高会把鸭皮烫烂)然后将整只鸭子放入水中浸烫一会儿,随即褪毛。半年以上翅膀羽毛长齐了的鸭子在褪毛阶段是占优势的,因为羽毛长的齐,小绒毛会少一点点。给鸭子褪毛是个考验耐性的活儿。我家老漂儿的做法是戴上老花镜,搬个小马扎,稳稳的坐着,慢慢的拔着,以致于多年后这个画面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一想起就会感到稳稳的幸福。

鸭子处理好了之后便是切块备用,这个就要考验刀工了。肉大坨,骨小碎,头掌鸭腿外加鸭杂分类摊放,便于先后下锅。另备好茶油、大蒜、桂皮、香叶、生姜、新鲜小青椒和小红椒等。青红椒对半切,备用。作为不怕辣辣不怕的湖南人,我们对辣椒有着非同凡响的挚爱。尽管辣椒辣的死人,我们也会吸溜一下鼻子,抹抹额头上辣出来的汗珠子,吐出一口火辣辣的热气,直呼一声“辣的过瘾”。如同我们骨子里的直爽,爽的酣畅,辣的淋漓。当然,吃不了辣的朋友可以选择稍微放一点点做调色用就好了。

一切备齐,点火开炒。

首先锅中放水,水中放入生姜、料酒、桂皮,鸭肉下锅煮15分钟,然后捞出备用。鸭汤也装碗备用。

洗净锅烧热放油,油量稍多,油热放入桂皮、香叶爆香,下鸭头、鸭掌、鸭翅、鸭腿爆炒至金黄色,再放入鸭杂接茬爆炒。每每这个时候就是厨房里最生动的瞬间。鸭头鸭掌在热油里“砰砰”的爆炸着,非要跟着学厨艺的我被吓的滋哇乱叫,妈妈连笑带吼的赶我出厨房,自己则像个超人一样无视四溅的热油,坚守在炉灶前......生活的烟火气裹着浓烈的爱,如同锅里的鸭肉,历久弥香。

鸭头鸭掌鸭翅鸭腿爆炒出香味,接着放入剩余的鸭肉,继续翻炒,加米酒去腥,入生姜、酱油、盐,此时,鸭肉红亮,香味诱人。炒至八成熟,加入青红椒和蒜片,淋入煮鸭肉的汤焖煮片刻。至汤汁浓稠,关火,往鸭肉上淋入鸭血,借着锅内的余温快速翻炒,使之均匀的裹在鸭肉上,然后装盘。

炒熟后的血鸭,鸭肉浓油赤酱,裹着黑褐油亮的鸭血,其味香辣,其肉鲜嫩,其汤浓厚。邀上三五好友,或者家人齐聚,以肉下酒,以汤拌饭,喝两口米酒,侃几句大山,幸福满足莫过于此。

血鸭于我,是美食,更是乡愁。徜徉在舌尖上的血鸭的味道记住的是一座城,一个家,一种爱。

不管南北,不论东西,故乡的味觉永远轮回在四季的食物里。从舌尖而入,滑落到心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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