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简,大音希声——由《老鲁》浅谈汪曾祺先生的小说艺术特色

    汪曾祺先生作为 “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写作风格舒朗质朴,自然恬淡。《老鲁》是汪曾祺先生创作于解放前夕在昆明北郊观音寺的“中国建设中学”的教学期间的短篇小说。描写了校警“老鲁”和“我”等一行人在学校清贫而有趣的生活场景。本文意在以作家早期作品《老鲁》为例,浅谈汪曾祺先生的小说艺术特色。

语言特色

“气韵流转,文狐老精”,汪曾祺的语言极富恰切的节奏感和美的感受,同时平淡质朴,浑然天成,如话家常,娓娓道来。小说开篇,作者采用聊天的方式单刀直入介绍清贫艰苦的校园生活:“去年夏天我们过的那一段日子实在好玩,我想不起什么恰当的词儿,只有说它好玩。学校里四个月发不出薪水,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读来恍若一个老友的来信,亲切可感,又在平白的言语间,不着痕迹的调侃,不留把柄的感叹,似忧未忧地铺展开小说的背景安排。

汪曾祺语言的节奏感与美的享受,常常体现在平平叙事中突然的一段景色描写上,例如《老鲁》开篇写“采薇”喝茶时闪现的一段妙语:“下午常在门外一家可以欠账的小茶棚中喝茶,看远山近草,看行人车马,看一阵风卷起大股黄土,应在太阳光中如轻霞薄绮,看黄土后面蓝得欲流下来的天空。”一段流畅的景物人情描写,一个“看”字让画中人和读者的心绪紧紧随着文字的悠扬起伏飘扬回环。语言的节奏顿挫,世间万物、生命节奏的韵律美,“平淡中见奇崛”的诗意追求表现得淋漓尽致。

情感表达

文如其人,汪曾祺曾说:“我只是个安于竹篱茅舍,小桥流水的人”,诚然,在汪曾祺的小说中,情感是流动的。说感情,讲事实,调侃的淡然中仿佛还有隐隐一丝无奈,或者本应沉重的话题仿佛又被轻飘飘的写完了。

作家的气质和秉性确是文章的灵魂和风骨,作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汪曾祺确实是文人雅士闲适、恬淡从容艺术的创造者、传承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位文人说得好:“他有多爱玩,他多爱生活,他有多爱美,他的笔下有多少市井小民,活生生的,又有多少人情世故,悲欢离合”。老鲁在学校飘摇之际担起责任,以丰富的生活技巧和吃苦耐劳的经验能力为风雨飘摇中贫苦的生活带来一股活力,作者利用巧妙灵活的语言、神态、叙事描写使老鲁这一形象生动鲜活、跃然纸上。老鲁所代表的踏实肯干、聪敏灵活的“源头活水”,也正是作者在艰苦生活中饱含的希望和乐观的向往。

艺术风格

自然本味,汪曾祺在小说描写中对于野菜、黄土朝天的贫苦生活有着特殊而朴实的情感。“我”和一行人衣服头发里洗不尽的黄土、老鲁好像神农尝百草的“采薇”之举、对灰藿菜等野菜的细致辨别等等生活小事,在汪曾祺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描写中跃然纸上。没有做作的苦心经营,也不刻意追求题旨的玄奥深奇,对生活意趣和人生世事的独到见解正是作者唤起读者共鸣,让人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阅读感受艺术风格的内在原因。

各种风格的“冷幽默”是汪曾祺写作的一大特点,汪曾祺的文字之所以读来轻松却发人深省,原因就在此,无论什么感情,在汪老笔下仿佛都是读来轻飘飘、心里沉甸甸的,比如写老鲁做马弁时饿到吃棉花的惨状时,用老鲁自述的方法来写,在令人沉默的艰辛上添了一抹好汉正提当年勇的坦荡,文字加工下的苦仿佛没有那么苦,乐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罢了。再如《老鲁》结尾处的描写:“我挪过一张小凳子,靠门坐下来。门前是一道河,河里汤汤流水,水上点点萍叶,一群小鸭子叱叱咤咤向东,而忽而折向南边水草丛中......”诗意蒙蒙,从容自若,率性戏谑,童心荡漾,生动处辗转,留白处韵味无穷。

大道至简,大音希声,汪曾祺先生的文字正是大象无形、潜移默化动人心,汪老捡了块文学的石头一掷,落在读者的心海里就泛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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