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也要向阳生长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靠在玻璃上,看着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撑着伞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片衣角。

那是我的母亲和弟弟,母亲总是说,父亲没本事。她的姐姐妹妹们都住进了城里的大房子,只有她,还在这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着活。

母亲还说,父亲窝囊,活该被人欺负。跟着他,一辈子也没好日子过。

后来,母亲就走了。

弟弟还小,并不懂,可我知道,他们离婚了。那一年,我十二岁,弟弟五岁。

母亲偶尔会来看我们,主要是看弟弟,她不喜欢我,觉得我随了父亲,窝囊木讷。只要我犯了一点小错,她就会骂个不停。

十四岁那年,父亲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荞麦啊,这个是你陶姨,这是陶斐哥”。

“滚,滚出去,坏女人”,我还没开口,弟弟就挥着拳头打了过去,一口一个坏女人。

“赵谷安,不许没礼貌”,父亲呵斥了弟弟一句,把他拉了过去。

一向蛮横惯的弟弟怎会怕他,伸出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那是父亲第一次发火,狠狠地揍了弟弟一顿。后来,我看见他躲在房子后抹眼泪,我知道,他是被弟弟伤透了心。

陶姨和陶斐的到来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什么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我觉得自己就像身处在一个阴暗的沼泽里,无论怎么做都逃不出来。

“荞麦,你和陶斐年纪差不多,没事一起玩啊”,父亲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又觉得实在多余,叹了口气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好像有些佝偻了。这么多年,家庭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

我看着,心里有几分疼。可是,看着眼前陌生的陶姨和陶斐,无论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荞麦,吃好了就去玩吧,陶姨收拾就行了”,陶姨有些不知所措,话里也是疏离客气。

我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陶斐正在帮忙收拾,时不时叮嘱陶姨别逞强,重活他来干。

看着这一幕,我竟有几分羡慕,旋即又觉得自己多余。不管是以前的那个家,还是现在的这个家

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回来了,甩了陶姨一巴掌,然后就开始收拾弟弟的东西。

“谷安啊,跟妈走,你爹他有了新欢就不顾你的死活了”,母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骂。

临走的时候,站在我面前,“荞麦,大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指不定以后那姓陶的女人怎么磋磨你啊”。

看着她这样,我只觉得无趣,实在被她说的烦了,我便回了一句,“那你带我一起走啊”。

她便不说话了,站起身,默默的拿好东西牵着弟弟的手离开了。

“荞麦”,门外是陶姨小心翼翼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眨了眨眼睛,眼里有些湿润,又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哪怕她很少关心我,那也是我的母亲啊。

开始只是压抑着流泪,知道后来,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知道父母离婚的时候我没哭,知道父亲又找了一个女人我也没哭。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门开了。我看过去,进来的人是陶斐。

陶斐大我三岁,那一年,他十七岁。

“荞麦”,陶斐走到我身边,声音有些哑。

我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冲过去捶打着他,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

陶斐一直没有动,就站在那,任由我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为什么不躲开”,我跪坐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听了我的话,陶斐冲我笑了,就像太阳一样,照亮了我阴暗的内心。

“因为,我是你哥啊”

见我平静了下来,陶斐坐到了我旁边,眼神飘渺,不知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我妈一个人拉扯我长这么大,真的很不容易。后来,她遇见了赵叔,那时候我真替她高兴”,陶斐咧开嘴,却笑的苦涩。

“来到你们家的时候,看到赵谷安的态度,我的心就凉了半截。直到我发现,你和他不一样,至少你不排斥我们,于是就又有了希望”,说着,转过来看着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荞麦,这世上不幸的人比我们多很多,至少你还有赵叔,我妈她人挺好的,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陶斐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一刻,我彻底从阴暗里走了出来。是啊,不幸的人那么多,和他们比起来,我何其幸运。

母亲不够关心我,但也从没亏待我。父亲虽然老实,可他对我的爱却是真的。陶姨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她对我也很好。还有陶斐,明明比我还不幸,却像一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了我的世界。

后来,我去看了母亲和弟弟。她见到我的时候,眼里有许多愧疚,“荞麦,听说你上次考的不错,好好学”。

转过身,偷偷抹了把泪。

陶斐和我说,荞麦,你把自己藏在阴暗里,看什么都会是阴暗的。等你走到阳光下,就会发现其实很多事都没那么糟糕。

他说的对,荞麦也是可以向阳生长的。


文/狐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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