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科长酒足饭饱,哼着曲儿独自摇晃向面粉厂。他是个知趣的人,知道剩下的时间已不属于他。
看看饭店墙上悬挂的时钟,快两点。
“飞桥,下午我还要加班,到五点半。你下午怎么办?一个人市里转转?还是到董理那休息下?”
“下午我泡图书馆吧。你下班时,我来接你。晚上我不想打扰董理他们了,想与你单独聚聚,好吗?”
初冬的寒意被飞桥红润的脸庞还有那热烈的目光融化了,我忽然觉得如许温暖的气息包裹了全身,自己仿佛是春天里的一棵花树,正迎着和煦的阳光,在快乐地生长。
我羞涩地点了点头,不敢再望飞桥的目光,有些心跳地转身离开。我知道,这一刻,我的背影,在飞桥迷离的目光里,一定袅袅如仙女曼舞衣裙渐行渐远。
有些时候,适当的沉默,比起那些滔滔不绝,更让人回味无穷。我忽然想起来秦观的那首《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河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呵,飞桥,我们难道就是那金风玉露?
五点半,飞桥准时在面粉厂保卫科等我。其实,他到这已等了很长的时间了。他依然和黄科长杀了n盘棋,但关键时刻都让黄科长起死回生,因此彼此打了个平手。黄科长特别地兴奋,脸上都泛着一层愉悦的油彩。他非常看好眼前这位出身农村并扎根农村的小伙子。
黄科长见我来了,殷勤地说,“若虹姑娘啊,飞桥这小伙子确实不错,我挺他啊。既然送上门来,就要逮住不放啊,哈哈。”
“黄科长,别打诨我啦,我们只是老乡,真的,不信您问飞桥。”
“我问飞桥?哈哈,”黄科长朝飞桥挤眉弄眼,“好像连老乡都不是吧。”
黄科长话里有话。那我问飞桥?我狐疑地望着飞桥,想要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奇怪,那双一直清澈的眼睛里,似乎隐藏了什么,忽然变得迷离变得躲闪了。
“走吧”,飞桥说,“我们到江边走走,然后那边有个食鱼府,味道挺好的,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鱼了。”
初冬傍晚的长江岸边,多了一份清冷与孤寂。江水像是有着心思的中年,有些寡淡有些沉郁。宽阔平静的江面上,几只货轮缓缓前行,像是长途跋涉的人有些懈怠有些疲惫。短暂的两天相聚,应该说是喜悦的,可是,心里为什么一直高兴不起来呢。
或许,是聚散苦匆匆,怕短暂相聚之后那漫长的守候;怕彼此经历难以相见的时光后,却守不住那一生亘久的时光。
飞桥,我们能够在两座城之间牵手,然后自由行走吗?
“若虹,可以将手伸过来吗?”并肩行走的飞桥,踌躇着说出憋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
我望着飞桥,迟疑了片刻,在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望着他那双如江水般深遂的眼睛,我觉得是坦诚的是真实的,我无法也不愿去拒绝我爱与爱我的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缓缓将手抬起。
飞桥并没有立即牵手的意思。他似乎想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他最终掏出一只光洁锃亮的腕表,有些吃力地说,“若虹!这是我的第一笔工资买的!我想让它时刻陪伴在你身边,别拒绝我的一番心意!”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女定情之物?
从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接受过外人更别说是男生的馈赠哦。我的心“怦怦”跳得厉害,一想到若是接收了人家的东西,那仿佛就是愿意将自己托付人家,这,这太突然吧。
“这干嘛呀,飞桥,这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哦。”
“若虹!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飞桥有些窘迫起来,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那暂且放你这好吗?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随时还给我。”
“我不是不喜欢,我是觉得……嗯,这样说吧,你刚拿工资,不觉得这样不值得,或者,是浪费了?”
“这,我心甘情愿!若虹,为你,我什么都愿意!”飞桥认真地一字一顿说,“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忍不住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你,才安心才快乐”。
哎,手已伸出去了,那也只好将手递给人家,满足人家小小的愿望吧……我抿嘴羞涩地扭过头,任凭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并不冰凉的表带,轻扣在手腕上。
“噢!若虹,它戴在你的手上,是多么的漂亮!”飞桥惊喜地欢呼。
“是吗?”我娇嗔地看他一眼,心里乐滋滋的。
这一刻,我发现江水有着多么的温柔,它们的悄无声息仿佛恋人无声的言语,多么缱绻深情;水天一色处,云朵连绵起伏相依相拥,仿佛是世界的彼岸,那里居住着世间的一切幸福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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