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裳茶》青岛故事018:德占胶澳,强拆青岛村引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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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裳茶》故事简介:

这是一个关于老青岛的故事。讲述了从清末到抗战胜利前,一户青岛村居民在德国入侵后被迫迁居台东镇创业的艰难历程。以主人公丁国毓坎坷的一生为线索,从德国占领胶州湾开始、经日德之战、五四运动、青岛回归、抗战爆发,到日本投降结束,全景式地展现了青岛的城市发展轨迹。国毓的成长、娣娘的爱情贯穿始终,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将半个世纪的青岛风云尽揽其中。

【接上】

017  德军占领下的青岛村暗流汹涌②

《大裳茶》018

德国占领胶澳,强拆青岛村引发风暴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初一。

德军闯入即墨县孔庙,破坏先贤圣像。

此事,在胶澳引起了极大的愤慨。即墨举人黄象毂联合孔孟后裔孔广謇、孟昭武等一百零三人,上书都察院。都察院连接上书,认为关系重大,即将上书呈送光绪皇帝。一时间,朝野上下,舆论哗然。

与此同时,《胶澳租界条约》签定,胶澳沦为殖民地,山东也划入了德国的势力范围。条约中"胶澳海面潮平周遍一百里"的模糊描述,给德国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德国人借题发挥,以大潮涨平各处算起,绕遍胶澳潮平一周。如此一来,东至女姑,西至陈家岛,平添了大片土地。当划界队伍来到远离胶澳的高密、诸城、即墨、胶州等地勘界时,引起了当地居民的极大恐慌。

丁廷武的人马虽然在数量、装备远远不及德国军队,但他懂得避重就轻,采用游击战术。只要有机会,就骑马突袭。当对方增援部队赶到,迅速远遁,逃进崂山深处。这种扬长避短、来去无踪的战术,让德军大为头痛。

即墨南石屋村宫中栶,耻于沦丧为他国属民,倡导当地村民拒绝向即墨县衙纳粮,却收效甚微。他绝望愤怒之下,孑然一身,离乡奔往北京等地,寻找忠义之士,求救国救民之策。

胶澳地区众情汹涌,不断抵抗,各地官员也相继上书朝廷,但德国人并不打算退让。

当年秋,德国仅用军事恫吓和外交讹诈的手段,控制了山东地区的大片土地。大清划界官员彭虞孙、李希杰与德国划界官员,订立了《胶澳潮平合同》及《胶澳边界合同》。

(▲ 胶澳租界条约)



在青岛村,这里的居民则陷入更大的危机。

德国皇家胶澳总督府建立后,德国海军上校罗森达尔成为首任总督。总督府在青岛、李村两区设立华民审判厅,负责审理胶澳租借地的华人案件。公布《置买田地章程》,垄断土地买卖,征收土地税,出入青岛口的商船也要缴费。

一个接一个政令颁布,对世代生活在青岛村的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德国皇家胶澳总督府宣布,征收青岛村的土地。消息一出,立即像风暴一样袭来,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慌了。

青岛商业公所会首胡存约,马上招集青岛口所有商号,在天后宫议事。丁永一不想与胡记商号胡天德照面,以丁家在行街上并无商号为由推辞,却被会首派人专程来请。老会首胡增瑞,光绪年间就在青岛口办了烧锅,酿造白酒。后来迁至行街之上,扩了规模,取名"瑞茂烧锅"。胡增瑞为人正直,处事公正,酿酒出的酒糟免费提供送给同宗的孤寡老人和那些生活困难的村民。因此,胡增瑞在青岛口享有很高的声望,被推为青岛口的公所会首。老会首之后,由其子胡存约接任。丁永一不想驳了胡家的面子,去了。

丁永一来到天后宫,众商家已经等在那里。

"有劳大家久候!"

给众人拱手打了招呼,他找了个僻静的地儿,想要坐下。

会首迎了上来,"大裳茶,请上坐!"

丁永一只得坐到前面。那把空着的椅子,却就在胡天德的对面。

见人到齐,裕兴百货王掌柜再也忍不住了。

他急得直搓手,"德国人要拆青岛村,让我们到哪儿去住?一户两户还好说,换个宅子也就是了。可是,整个村子都要拆,住的地方没了,铺子也没了,这让我们以后如何讨生活?"

"总督发布租借地税收法令共八款,有些商品需按税率交纳进口税。"胡天德也是愁眉不展,"出入租借地的商船,则要交纳航标灯费和码头费,每吨付2.5生丁。这外国货币换算下来,一船货要多出不少费用。"

胡记商号自从与丁家相争茶业,耗费了大量银流,胡天德便开始做起了暴利的鸦片生意。他刚才所指"有些商品",虽未明说,但每个人都知道是鸦片。一些商户投来鄙夷的神色。胡天德是青岛口进出货船最大的商户,自然影响最大。对于普通商铺,费涨利薄,日子也是不好过。许多商家对胡天德所言,也有切肤之痛,大家都不住地抱怨营商压力陡增。

裕兴百货王掌柜快人快语,加上被胡记商号抢了不少生意,一直暗地里生着闷气。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指名道姓地撅道:"胡天德,我们议的是生死,你却只顾着算计。青岛村一拆,你大可以回黄县开你的当铺。可对于我们来说,青岛村是家,是根!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村子被拆了,我们就会流离失所。若是只顾着生意,你还是闭上嘴!"

平日里饱受胡家霸营之苦的商号敢怒不敢言,听了王掌柜的激愤之言,立刻便有人附和着骂了起来。眼看着犯了众怒,胡天德虽然气极,也不好再言语。

"若是拆屋拆铺也就罢了,哪儿的土地不活人?"苟文先愁眉苦脸地道:"我们苟家的坟茔地就在村后头,说必须得迁走,否则平坟!这可如何是好?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这不穷不富的,怎会遭此劫难!"

"掌柜说得极是!"会首避了苟文先的姓氏,道:"迁坟是大事,不可随意。我们胡家何尝不是如此。大裳茶,您有何打算?"

"眼看一年之期已到,宅子卖不出去,只有破家还债。丁家,本就是败了的!"丁永一避重就轻地答道:"好在,德国人给的条件是按市值予以补偿。补偿到了,便将王掌柜等诸位茶亲的陈欠还了。大家,放心便是。"

王掌柜苦着脸,远远地做了个揖"大裳茶!今儿议的不是这事儿!都这个时候了,您就饶了我吧!当时去讨债,也是迫不得已。"

"王掌柜,这话太见外了!丁家拖累大伙儿,丁永一实在过意不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年之期,近在咫尺,但丁家的处境诸位都看见了,丁永一确实有心无力。德国拆青岛村,给些补偿,是帮了丁家的。还了陈欠,丁永一心里也安泰些。我已去杨家村附近看了,寻了块荒地,准备挨着那些闯穷的人,挖个地窨子,搭个窝棚。村子拆了,便带着家人搬过去。"

丁永一一席话,众人不胜唏嘘。

胡天德听了如坐针毡,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与丁家斗了这么久,他觉得今天才真正领教了丁永一的厉害。青岛村每个人都知他伙同富户压低房价。若按行市,胡天德出的价钱还不及五分之一。岂料,德军一纸临时土地管制公告,打乱了胡天德的如意算盘。公告重申,未经许可,任何人不不得以任何形式出让土地。这项冻结政策是强制性的,丁家的在青岛村的院落,无论是买还是卖,都是被禁止的。丁永一的话不咸不淡、以退为进,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胡家,却句句都是刀子。唇亡齿寒。德国拆青岛村,与每个商号都利害密要相关。丁永一这么说,就是让众人在今天丁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明天。胡天德遭殃了。丁永一的一番话,不仅博得了大家对丁家的同情,也成功激起青岛村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丁永一用锐利的眼神瞟了对面胡天德一眼,那张混杂着冷酷无情的表情是他十分熟悉的。丁永一心中暗道,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只要能让青岛村人团结一致,就能与德对抗。这种力量一旦形成,胡记商号霸营自然不为所惧。

地窨子、窝棚,刺激了天后宫里的每一个人。谁都不想落得像丁家这般境地。

胡天德明显感觉到,仇恨和愤怒的情绪,在吵嚷的人群中迅速聚集。

"大裳茶何必如此凄凄!不至于,不至于!"胡天德心中暗骂,表面还是客客气气的。"丁家在崂山山里还有茶厂、熬茶间。"

此言一出,胡天德就知自己失言。

丁永一慢吞吞地道:"诸位乡亲,在青岛村,也是还有宅子、铺子的。"

胡天德听了,恨不能抽自己的嘴巴。

丁胡两家,相争日久,生意上的交集甚深。丁永一与胡天德之间也是有默契的,见面仅是点头之交。二人从未有过言语上的交流。今天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还是第一次。偶尔眼神交汇之时,敌对的恨意和家门落魄的痛苦锋芒抵对。丁永一极力隐忍,因德国人拆迁青岛村而引重新引发的毁家之痛,如揭开旧痂,新仇旧恨鲜血淋漓地喷涌出来。破家还债的沉郁之痛,一直压抑在丁永一的心头。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左手的中指摩挲着拇指的外侧,有意识地用力压迫。拇指里那枚尖锐的刺,产生巨大的痛感,不断提醒他,只待来日。

"我们若就是不搬!"金昌当铺金掌柜试探着问道:"德国人能拿我们怎么样?"

"此言差矣!"会首摇摇头,"胶澳租借条约已经签了,胶澳已经沦为德国属地。看看那些德国军队、舰船、火炮,再看看颁布的一个又一个德国律法,哪里有我们选择的余地。"

"确实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丁永一点点头,道:"大家应该记得德国人刚刚占领那会儿,挨家挨户查人丁!紧接着,德国人和我们签了一份合同,后来还给了一点儿钱!"丁永一问那人,"金掌柜,您也签了吧?"

"签了!当然签了!"金掌柜无可奈何地道:"当时签合同时,必须保证土地不能卖给别人,价格还得按章总镇那会儿!说是自愿,可是一群德国兵站在你面前,谁敢不签啊!好在签了合同,不但给钱,而且还可以继续居住、铺面也照样用。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要我们搬走拆迁呢?"

"那份合同,是土地垄断预购权的合同。德国人在占领胶澳的不到半年时间里,便与周围的十几个村都签订了,明确了土地只能德国优先购买。给我们的钱,是预付定金,会从收购的地价中扣除。我们今天要议的,不应该是搬不搬,应该是怎么搬。"

章老先生从嘴里拔出烟袋,吐出淡蓝色的烟雾。

"老茶梗子说得对!"他说:"我在崂山采药,认识了一个对植物、药材很有研究的德国人,我叫他老花。大家也应该都认识,就是那位叫福柏的德国传教士。老花告诉我,一个叫单维廉的德国人,正在着手制定青岛的土地律法。给这个人做助手的,是一个中国人,叫张清运。这个人,我和老茶梗子都见过了,他见多识广,还给了老茶梗子一本德语字书。"

丁永一一直苦于不懂德语,不能顺畅地了解德国人的动态。张清运来到村里,找章老先生打听崂山及周边地区,那些只有猎户、采药人才知道的山间小路。丁永一与这个人聊了很久,并从他那里得到一本手写的中德对照字书。正是凭借这本字书,丁永一才能简单地读懂德文报纸和告示。

章老先生向丁永一示意,让他给大家讲讲。

"张清运精通德语和英语,德国人都叫他吉姆。他曾经给一个德国地质地理学家做助手,在中国各地旅行。"


(▲德国地质地理学家  李希霍芬)



提到德国地质地理学家,丁永一的脑子里立刻闪过李希霍芬照片上的样子,和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深邃目光。他心底猛地再次泛起一阵寒意。李希霍芬的名字、地质地理学家的身份,在与张清运交谈的时候,都没有引起丁永一多大的兴趣。当张清运提到他们的几条旅行线路时,军户之后对地图、路线的特殊直觉,让丁永一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怀疑。他恳请张清运,无论如何要帮自己找到李希霍芬在德国出版的《中国--亲身旅行的成果和以之为根据的研究》一书。不久之后,张清运将书和自己的旅行笔记,交给了丁永一,并留下了一本德国字书。丁永一面对厚厚的异国巨著,通宵达旦地对照字书,半知半解地艰难译读。在这期间,丁永一通过京津等地旧交故友,费尽周折,先后又获取了李希霍芬根据在中国调查的结果,出版的《中国地图集》和《山东东部地图》。

地图测绘之精细,丁永一被强烈地震撼到了。

地图,将胶州湾作为山东的出海口,及战略位置,诠释得淋漓尽致。

德国占领胶州湾之后,李希霍芬又出了一本书,《山东及其门户胶州》。就在几天前,丁永一把这本书也如愿拿到手中。

将李希霍芬的几部著作、张清运笔记上手绘的几条旅行路线、胶州湾在地图上的重要战略位置、德军突然占领胶澳包围总兵衙门、德军奔袭即墨县逼迫县令交出地丁田册、胶澳土地被强制征收……这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丁永一惊恐地发现,胶澳沦陷和之后的山乡巨变,似乎都源于一个德国地理学家的想法。

丁永一没有把这种猜测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亲家章老先生也没说。他悄悄地把所有的德文书籍和来往书信都藏了起来,锁到一个只有自己才能打开的箱子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取出来独自翻阅。

每次打开箱子,丁永一都要首先打开德文书籍《中国》,拿出书中夹着的一张李希霍芬照片端详良久。每次面对照片上李希霍芬鹰一样的目光,丁永一都会感到一种寒意。


(▲ 李希霍芬和《中国》)


丁永一没有提德国地理学家的事,他字斟句酌 ,缓缓地道:"此次他来青岛,是受到单威廉博士邀请。单威廉博士正着手制定土地法规,同时兼任海军顾问。张清运年初就来到青岛,和单威廉博士一起,几乎走遍了这里的每一个村庄。据他讲……"丁永一皱着眉,停顿了一下。对于他来说,地质地理、博士、法规、顾问,这些新鲜而又拗口的词,就像茶叶揉捻时的梗子,难以相互融与又无法剔除。而接下来的词、句,对于丁永一来说,也是非常困难的。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那天与张清运在章老先生药房里的对话,尽量寻找能让大家都听懂的词汇。最后,他泄气了,说:"有些,我也说不好,只能说个大概。张清运说……单威廉博士说……呃!他是转诉单威廉博士的意思。当时,单威廉博士与海军上校罗森达尔正在交谈,就是现在的总督。他说……大概的意思是……城市的建立、扩大以及发展,不能任其自然,也不能交给私人和投机商,而是应该由公务机构进行,这是很实际的任务。"

"……"天后宫里,陷入长时间的寂静。

在场的每一个人,听了这长长的一段话,大多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丁永一则不再说话。他知道,理解是需要时间的。自己就是如此。

突然有人问:"什么是'公务机构'?"

丁永一没有首先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无感慨地铺垫了一下,说:"世道变了!我第一次听说博士这个词,以为是提督、道台这样的官职。后来才明白,是类似于秀才、举人的称谓,一般都是些学识丰富之人。德国人来了之后,变化实在太大了。总督府命名胶澳租借地的市区,为青岛市;前海沿儿一带开建雨水暗渠;德国商人朴尔斯曼建了电灯房。报纸、法院、地政,新鲜的东西层出不穷。合同、地理、城市,这些新词让人几乎转不动脑子。"丁永一抬手揉了揉额角,显得有些疲乏。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说:"公务机构,我也思量过,应该不是德国皇帝,若不是德国政府,便应该是指胶澳总督府。"

胡天德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坐直了身子,微眯着眼睛,盯着丁永一。

"张清运所言,只是单威廉博士与总督的对话中的一小部分。他还告诉我说,德国占领胶澳那天,贴在青岛村的布告里禁止出卖土地,是几个月前京城德使馆就准备妥的。这说明,拆青岛村,是有目的、有计划的,是德国胶澳总督府的既定之策。当年,章高元驻防胶澳之时,寻址建总兵衙门,也拆了不少房屋商铺。兴顺茶楼的迟三,大家应该没忘记吧。"

"怎么能忘?"王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年章高元来青岛建立总兵衙门,强行拆除兴顺茶楼,迟三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相抗。后来人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有人说被下狱了,有人说逃走了,也有人说是被杀了。"

"总兵衙门是官府,总督府也是官府。"丁永一叹息道:"自古以来,就是民不与官争,穷不与富斗啊。"

胡天德又被刺了一针。这一次,他却不敢再轻易插言了。下面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听说,会前村高家,一家十一口。土地七亩半,渔船一艘,才给了九百七十元。这点儿钱,完全不够再买房子置地。"苟文先哀哀凄凄地道:"我们家四口,女儿还给了丁家,只剩下三口。行街上的铺子,加上宅子,没有渔船也没有地,定是没有高家给的多。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是啊!"有人愤怒至极,大声道:"难道要我们也挖个地窨子,住到窝棚里去吗?"

"不去又能怎样?学武儿那样把后生们招集起来,去和德国人拼命?"章老先生刚才一直琢磨丁永一的话,隐约猜出了他的心意。这老茶梗子,大概是要这些人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于是,他在凳脚上磕了磕烟袋锅子,又装了烟,道:"老药渣子家徒四壁,老茶梗子毛干爪净,有个地窨子住就不错了。念弟她爹,你也去吧!我们两家窨子挨着窨子,你在对面搭一窝棚。我和丁家是亲家,你和丁家也是亲家,咱们和以往一样,还能继续既是亲戚又是近居。"

苟文先一脸愁苦相,连连叹气,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

天后宫内,众人群情汹涌。


(▲ 天后宫)


会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大裳茶!依您之见呢?"

丁永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沉稳地道:"看德国标售胶澳土地,每平方米1元,仅5天时间,售地十万。买主大多是打算在胶澳开店办厂的德国人。这说明,德国人对胶澳的将来,是有信心的。再看这一年来,总督府的动作,从建立法院、颁布法规到地政拆迁,这是经过设计的整套方案。这说明,总督府是急切的。而我们,"丁永一的手像刀一样在面前划了一下,将德、中的情势划了个分界。他用坚定而有力的声音,说:"表面上看,按市值补偿,是公平的。但是,是德国人强迫我们离开故土,商铺、渔船、航运,到了陌生的地方,如何生活?所以,仅按市值补偿,是无法接受的。"丁永一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如果大家不想住地窨子、住窝棚,就得齐心协力,就得据理力争。青岛村不拆,我们就照常营生。青岛村若拆了,我们也要拿到足以安居乐业之需费。"

丁永一的话铿锵有力,天后宫里响起一片掌声。


会首胡存约以青岛村被拆居民代表的身份,去同德国人交涉,却没有任何进展。德军入侵即墨,已经抢先控制了地丁田册。德国总督府掌握着这片土地所有者和土地面积等所有情况,又有武力做为后盾,从而占据着谈判的绝对主动权。

胡天德不甘心为德国人所摆布,又见地价上涨,觉得有巨利可图。他联合一些商家和居民,将土地卖价提高了十倍。德国地政官得知后,一大早就来到胡家。他前一天晚上查阅了胡天德的中国税簿,并带来了准备让胡天德签字的副本。

地政官对面胡天德,拥有明显的优势。

他不苟言笑,看上去公正而威严。

"租借地内的居民,若有不服从德意志官宪命令者,必依法予以惩处,不予宽容。租借地内人民必须认清并服从之。"

接下来的话,都是些陈词滥调。无非土地无论多少钱,只能卖给胶澳总督府云云。

德国人手上有优先购地的合同,地政官的身后还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胡天德见势不妙,只好签字。购价则是按照七、八年前,大清布防胶澳时的地价。

苟记馅饼粥的铺子,食客往来,成了消息的汇集之地。

苟文先听说,会前村的高家,迁去了棘洪滩。那里多是盐碱地。高家本是会前村的一户普通渔家,德国拆迁之后,陷入穷困,高家人只能靠工役苦力讨生活。

德国总督府地政官按着青岛村的地丁名册,一户接着一户,带着德国士兵登门与户主"协商"。

下一户,便是丁家。


待续:019青岛村被德强拆,村民家毁产荡

编辑 逄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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