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傻二（3）

        傻二一天天长大了，已经在村里的小学上了学。他老爹傻根仍然每天拖着半条腿在大门口送他走又接他回来。虽然傻根自己依然每天邋里邋遢，但是他可不肯让傻二在学校丢脸，于是他特地进城去给傻二置办了几身鲜净衣裳。傻儿穿上了新衣服，走两步就要回回头打打裤腿上的灰。如果不是鼻子下永远垂着的两条鼻涕，看起来就很像那么回事了。

        傻二很用功，上学前傻根告诉他，做事要认真，学习更要认真。于是，在他小小的眼睛里，就印下了人生的第一条哲理——“认真”。

        认真不仅印在傻二的眼里，更被傻二以大无畏的精神将它发扬光大了。如果老师让傻二打扫卫生，傻二一定会趴在地上检查灰尘。如果今天傻二负责开门，那么他必定一大早就会吸溜着他那处于半冰块状态的鼻涕站在大门口等。这一天，体育课上老师要求全班同学跑步五圈。一圈圈下来，队伍越来越小，等傻二埋着头跑完时，操场早就空无一人，老师同学都已经吃完饭回家睡午觉了。

        傻二不明白，他回家问他老爹傻根。傻根摸摸傻二的小脑袋，帮他把鼻涕擤掉，“娃，他们都是傻子！”

      “爹，可是他们叫我傻子哩！”

      “傻子都说别人是傻子”

      “那你呢？”

      傻根傻了眼，他不想连自己骂进去，于是就不再说话，转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身，端起他的碗拄着拐走到他的圈子那边去了。

        这次谈话傻二并没有得到有用的答案，但是他知道了一件事——“傻子都喜欢说别人是傻子”。于是，在他小小的心灵里暗暗地下了一个誓——自己以后绝不说别人是傻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傻二的衣裤短了又短，傻根于是又一家家地求过去，请家里有缝纫机的女人们帮傻二接接裤边，改改袖口。

        村里的女人们把傻二喂大，又给傻二改了裤边，看到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就跟看到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于是也都不推辞，傻二就在这样的“百家奶”和“百家裤”的拼凑中长大。

          小学快毕业时，大部分的毕业生都开始回家帮忙，有的开始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有的去了城里的商铺打零工。傻根是外来户，在村里并没有半亩三分地，城里也没有零工给傻二打，正发愁时，村里的老师一天顺路走过，就顺口说傻二成绩挺好的，要不然让他到城里参加一下初中的招生考试，兴许能中呢。

傻根觉得悬，不过他还是准备了一个小包袱让傻二跟着各个村的考生一起去了城里。

        六月份的天气非热既雨。距离傻二考试，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傻根本来就没抱希望，于是父子俩也就默契地谁也没再提这件事。这一天，傻根又一次坐在小圆凳上整理他门前的一小块菜地时，酷热的暑天忽然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泼似的从天上掉下来。傻根艰难地撑起身子，一步一个泥印子，一瘸一拐地从菜地里挪出来。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抹了把脸，从厚重的雨幕中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走来。

        “傻二上榜了！傻二上榜了！”

        “啥？”傻根听不清，他耳朵里全是雨声。

        傻二出名了，在短短的几天内，大家都知道了，方圆十三个村子，三百多名毕业的学生。唯一一个考上县一中的，是田家村的田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