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觉得跟围棋有某种夙缘,跟一座古老名山夹扯不清,所以我误入“棋”途竟是宿命使然。
这座山叫崆峒山,是《山海经》、《史记》等都有记载的西部大山。
它的出名,在文人一般是从书本上知道的,而卖浆者流、吃瓜群众多半是从话本小书和金庸侠传中有了一知半解的印象。
我跟这座山的瓜葛有点奇妙。
母亲在生我之前,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流产。母亲怀上我以后,爷爷奶奶紧张万分,坚决不允许她做任何的重活,不让上班,而且诚惶诚恐去崆峒山许了愿:我是从崆峒山被“拴”来的!
围棋、崆峒山和我居然形成一个三角形涡状星云。
崆峒山和围棋有什么关系?
围棋有很多别名:弈、烂柯、乌鹭、楸枰、方圆、木野狐、手谈、坐隐。
围棋起源说法也很纷纭,最有代表性的是尧造围棋,以教丹朱,即“尧造围棋说”。
熟悉历史者或资深围棋迷都知道其中故事:尧帝看到儿子丹朱不成器,“饱食终日,泛若不系之舟”,于是尧就捡来了白石子黑石子,传授儿子一个奇妙的游戏,从中学到兵法,学习排兵布阵,也许还会阐发一些人生宇宙的哲理。
这当然是史前传说,一般人态度都是姑妄听之。
近年平凉围棋协会主席提出“碁源崆峒说”,即平凉一带是中国围棋发源地,尤其是崆峒山的棋盘岭,更是发源地的中心。
这个说法同样拿不出文物、典籍等实证,却从传说中认定,广成子和赤松子在崆峒山棋盘岭下过围棋。
既然大家都是源自野史稗官之言,谁也别说谁不靠谱。
问题来了:崆峒山还有一个黄帝问道广成子的故事,据说皇帝来到崆峒山,广成子和赤松子正在下围棋。
划重点啦:按照司马迁史记的说法,尧是黄帝的玄孙。
黄帝既然是见证过神迹的人,亲眼见到广成、赤松两个老头在松树下对弈,手里拿的就是围棋,那自己玄孙最早发明围棋的“尧造围棋说”就很荒唐了。
那么广成子和赤松子下围棋仅仅是游戏吗?我们宁愿把它附会成两个神仙,透过围棋参悟至道玄机。
因为据史记记载,黄帝问道广成子有两个主要的内容,一个是治国方略,一个是养生之道。
既然崆峒山是中国道教所公认的六大名山之一,而且是道源文化的源头,那么神仙和帝王讨论的,肯定就不会特别形而下,不会很low。
那两位神仙真是餐霞饮露、高蹈绝尘、腾云驾雾的封神人物吗?
民间学者姚学礼经三十多年对崆峒文化的研究考证,得出广成子实有其人,但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氏族的总称,是个集体名词。
围棋就是“广成子”这个世代居住在崆峒山周边的显族的杰作。
当然这也只是一家之说。
如果只此一说,那也就成了法律上所谓的“孤证”,难以形成证据的链条,难以服人。
有人经过10年的调查考据,发现了以崆峒山为中心,周边方圆几百里都有围棋发源的踪迹。
庄浪云崖寺发现了赤松子和赤须子下围棋的遗址,当然还有一堆传说。
华亭市马峡的山沟里盛产一种黑石子,安口镇是有名的中国早期的瓷都之一,很早就烧制过精美的白色围棋子。华亭民间在婚嫁时,女方会陪嫁一盒黑色的棋子,一盒白色的棋子。有人说它的寓意是祈求多子多福,那么为什么不像其他地方民俗一样,是用花生、大枣、核桃之类,而是黑白二色的围棋子?
华亭市还有一个棋盘峰,一个烂柯山。
烂柯山周围的村民都姓王,而且大家都坚信他们有一个先人叫王质,曾经在山里迷路,遇到仙人下围棋,100多年以后才回到村里,发现村里已是沧海桑田,人事巨变。
虽然这个烂柯的故事跟浙江等地的烂柯山几乎完全是一个版本,但华亭故事也曾经被《明史》所辑录。
明朝有个状元叫赵时春,祖籍为平凉市崆峒区红照壁沟,他的岳父家就在华亭市。赵时春的诗有十几处是写华亭烂柯山的,这一点确凿无误。
平凉市东邻陕西,从长武、彬县一路到泾川县,沿途有很多石窟洞壁,据说是道家得道高人曾经修炼、栖息过的地方。黝黑的山洞里面,居然有古人下围棋留下来的棋盘等器具。
当这些零零星星、蛛丝马迹的证据联系起来时,人们慢慢发现它都指向了围棋、崆峒山和道源文化。
在平凉住过或者游历过的人,都会发现本地民间有一种广为流传的游戏叫“丁方”(又名“掐方”),至今平凉的街头田间,还有很多老人在玩这种智力游戏。丁方就是围棋的“具体而微者”,可以看作是迷你型围棋。
思路渐渐地清晰了。
平凉是中国围棋的发源地,它的起源跟道教文化有密切相关的关系。以崆峒山为圆心,周围方圆几百里都是围棋起源的发祥地。
为此,平凉市官方与中国围棋协会,在2018年7月间联合举办了一系列的隆重的围棋活动。
首先是7月21日,由林建超、聂卫平、王汝南领军的国内外十四名围棋高手,在崆峒山棋盘岭组织一场阵容豪华的友谊赛:“弈决崆峒”。
参赛选手有:常昊、陈耀烨、陀嘉熹、唐韦星、古力、罗洗河、李昌镐、崔哲瀚等。
坐镇观战的有林建超、聂卫平、王汝南、武宫正树等。
同时崆峒山还举办了一场关于“崆峒山道源文化与围棋发源地”的国际论坛。
7月22日,崆峒山棋盘岭决赛在陈耀烨和陀嘉熹之间展开。当时还安排职业棋手对业余棋手的指导棋活动,规模很大。
据说当时游人如潮,观者如堵。我在山下和几个伙伴负责另一项跟山上关联的电视直播活动,名叫“人为棋子,地为棋盘”的武术表演,要指挥调度几百名武校学生,扮成黑白子跑位。大广场两侧有两个巨大的LED屏,我坐在广场正中的太师椅上,晒得浑身冒火口干舌燥。
直播室就在近旁,由华以刚、华学明两位围棋界的耆宿担任。我不时会被叫去直播间帮助二位华老师跟广电局技术人员沟通,做些服务。
山上由弈客围棋的工作人员负责技术,由央视体育频道记者和地方媒体记者负责新闻报道。
比赛结果是陈耀烨战胜陀嘉熹捧走冠军奖杯和12万元奖金。
距离崆峒古镇不远处的五星级山庄酒店“广成酒店”里,同时举办平凉农商银行冠名的全国业余7段王比赛,几乎所有顶尖业余豪强都来了。
但很遗憾,由于山上同时举办职业高手之间的“弈决崆峒”决赛,本地和省内外赶来的棋迷都被摄魂一般吸到山顶,所以这个原本规格很高的赛场内外比较冷清。
赛后,当地党报《平凉日报》,进行了系列的采访和报道,林建超、聂卫平、王汝南、李昌镐等人都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自然免不了庆贺和感谢之类的话。林建超主席的讲话认为,本地把崆峒山道源文化和围棋发源地结合起来是有深刻的道理的。他本人在今后的著作中会专门写与“围棋发源地平凉崆峒山”相关的文章。
春节前关于平凉成为围棋之乡的相关文件已经上报,据说很快就会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