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42)

      第二章  少年烦恼

    第十九节 又搬家了

    家里那些添堵的事很快就被时光隐藏了,日子依然,生活依然。平静生活的背后悄悄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特别是我的心里增加了更多的孤独。父亲依旧走着父亲的老路,依然重操旧业,看牌耍钱成了营生,将在家做饭的活一推六二五,爱谁做谁做,破罐子破摔了。他的心更凉了,更散了,也更硬了。如果从母亲去世那时算起,我的家就在衰败的路上一步一步的下滑。姐姐有姐姐忙的理由,在外面工作也多少能冲淡她内心的阴霾。我预感到这个家马上就要散了,事事有姐姐陪伴的时代就要宣告结束了,一想到这我就心生无奈,更加惶恐,真不敢想像今后的日子咋过….。

    我突然变得郁郁寡欢,不愿见人,不愿说话,不愿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即使勉强参加也不积极踊跃发言,连同学们都能看出我沉默无语,有心事儿。我只好躲在家里接过父亲撂下的挑子,做饭,看家,收拾屋子,照顾妹妹。如果那一天我们一家四口能到一块吃个饭,我比谁都胆怯,看看父亲的脸,再看看姐姐的脸,我倒失去了无颜面对现实,正视现实的心情。我蹑手蹑脚,谨小慎微,无助无奈。家的氛围异常凝重,父亲的脸色大多数是疲惫不堪,阴沉冷峻。姐姐除了与我和小妹交流面带笑容,和父亲如同陌路。几年的尽心尽力,演变成心里的多少寒凉。

    这日子过得真难,我的心在煎熬中。有一天姑姑来了,我耍耳音听到她和老嫂要给姐姐找个对象,话里话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姑娘大了,赶紧找个婆家,她们就放心了,两个小的都大点了,也能照顾好自己了。老嫂对姑姑说,山东屯有个天津过来的张家二小子,好像刚从哪个学校毕业,在家等待分配呢,这小伙儿长的不赖,人老实有文化啊,那天让三叔给搭个搭个。姑姑说,我跟你老叔说,这个事儿他还不明白,姑娘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

      不知道姑姑是怎么做通父亲工作的,他,三大爷就进门了,还领着一个小伙子到我家来相看我姐姐来了,那天父亲姑姑和老嫂都在,老嫂让我领着小妹到外边玩去,把我俩支走后,他们是怎么说的我一概不知,只知道姐姐要结婚了。其实那个未来的姐夫我是见过的,他长的很帅,有点瘦,大高个,大眼睛,乌黑的头发有些羊毛卷,会画画,会写大字。去年夏天放暑假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大队部的山墙上画毛主席像,画红太阳,画红旗和葵花。挺羡慕他,对他的印象挺深。

        一九六九年春节刚过,寒冷的低温还在继续,父亲张罗着要把小院子卖掉。他的由头就是以姐姐出嫁为借口。美其名曰,他要到队里劳动养活我俩,这小院子独门独院的怕我俩顶不起房,恐怕不安全,就将我家小院子卖给了山东过来的老满家。在这之前人们对山东屯皴之以鼻,那是因为这里都是闯关东过来的外乡人,住的密,环境差。如今一家满族“在旗”的人,竟然也到山东屯买下了一间半土房同人家住东西屋。我们家住东屋,西屋住着打伙的俩老人。这个山东屯我们习惯叫盲流屯,虽然这些外来人口已经融入了东北这块黑土地。可当地人还是有些瞧不上那地方。那里的房子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老样子。参差不齐,又矮又小,左一撮右一撮。拥挤的人家,狭窄的院子,一条细长的小毛道联通着家家户户。我家是这个老屯里,第一家买房搬进山东屯的坐地户,在山东屯应该是民族融合的先行者。

  搬家那天我哭的很伤心了,从记事儿那天起,家就动荡得搬来搬去,都是租人家的一铺炕住,那时年龄小,觉得很热闹,后来大了,干什么都得谨小慎微,生怕淘气惹的房东不满意。自从我家有了小院子,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这家才像个家。我们都像小鸟一样快乐,父母是园丁,把小院子打扮得像花园一样。在我的心里那就是天堂。那用黄沙铺过的宽敞的院子,那造型奇特的榆树篱笆墙,那园子里的绿油油的蔬菜,那满树硕果累累红的黄的水果,那开遍房前屋后的鲜花。那葡萄架下的秋千,那明亮的窗户,那雪白的墙壁,那一圈的暖炕,甚至那干净无味的厕所都让我想念,在那个小院子里发生的一个个场景历历在目,葡萄架下的饭桌,坐在门槛子上边敲饭勺边吃臭鸡蛋,母亲去世我和小篇儿换衣服,抓嘎拉哈的一帮小伙伴,姐姐形容我毛愣的画面,过年包冻饺子的邻居,还有煤烟中毒那天小哥给我的那个红苹果,屋子里火光冲天五大娘的那件破棉袄,赵恩山大叔的料子中山装,张大胡子的才艺,嫂子的老鼠精的故事,最多的是姐姐忙碌着,微笑着,那可亲可爱的身影……这些都让我难以割舍。

    想起爸爸的目光,我还是心里不舒服,恐惧和胆怯隐藏在心里,一直在伴随着我。

  这些既成的经历,记录着美好童年和我可爱的小院子。这一切都深深的扎根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对小院子的爱就是对家的爱,我对小院子的想往就是对家的想往,我对小院的祈盼就是对家的祈盼。以至于我在几十年后经常梦见我心中的那个小院子。依然是鲜花盛开,依然是一院子小伙伴儿。后来,丈夫听我多次讲那个小院子里发生的故事,为了还原我有一个小院子的梦想,一九九八年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山沟里买了一间土房,做为我们结婚十八年的礼物送给我。还原了我儿时的梦想,寄托和希望。

  对于搬进山东屯新家,妹妹还小没啥反应,姐姐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而我心里的痛,是无助的,是无奈的,是无人能懂的,也是无人知晓的。

      所谓搬家就是搬人而已,小院子里的一切都卖光了,只剩下三床被褥,锅碗瓢盆,还有三杆子人。

  搬进的新家,那房子又矮又小,又黑又窄,房前有一块小园子,还能种点小菜,房后只有五米宽那么大地方,勉强能放一个柴火垛,能挖一个厕所。我像从天堂一下掉进了地狱,心里的苦闷,憋屈好多天都过不来。

  四月阳春,姐姐结婚了,我们搬到山东屯以后和姐夫家只隔一条道,姐姐是在老姨,老嫂,二嫂和亲戚簇拥下走着进了姐夫家的门,我们家所有亲属都来了,能感觉姐姐非常高兴。

    父亲那天喝醉了,醉的不醒人事,醉的让他倒在房后的柴禾垛旁。我想,多么可怜的爸爸。他心里的感受一定会是五味杂陈。

  至此,我和我在山东屯那个家,那个家里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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