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那些年那些事【5】

张老师如愿以偿承包了学校的食堂，那天，他站在伙房门口，远远望着锅炉房正在烧水的刘青春，冷冷一笑，内心暗暗得意，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俺家。刘青春，你整天骑辆嘉陵招摇过市，我再让你得瑟！等俺张老师挣着钱了，也去买一辆，气死你！

张老师请了几个亲戚，小姨子负责蒸馒头，姑家表哥掌大勺。老婆到饭点儿早早站柜台收饭菜票，自己不上课的时候，会来卖卖馒头分分菜，一天忙下来，晚上躺被窝里，与老婆扳手指头算算帐，收入扣除成本，抵得上张老师半个月的工资。

张老师搂着呼噜山响的乡下老婆，展望骑上嘉陵摩托，飞驰在椿树街两边繁华的商铺之间，招惹众多令人仰慕的目光，这样的幸福竟美得他一夜无眠。

他甚至还在想，后座上该有个好看的女人，刘青春经常载着美丽性感的凤飞老师，从他的眼前绝尘而过。等自己买了嘉陵，仙气飘飘的大学生凤飞，会满面含春，求着自己，坐上嘉陵，摇摆着两条勾人魂魄的大白腿，在椿树街上兜兜风；自己班上的大个儿班花文娟娟，学习好，人也漂亮，星期六送她回家，行驶在枝繁叶茂的林荫道上，也将会成为亮瞎路人双眼的一道美丽风景；张老师越想越兴奋，他侧脸瞅瞅身旁嘴角儿流着哈喇子的黄脸女人，叹了口气，唉！还是让她骑自己的二八大杠吧，气质比较搭！

肖瞒子在一个有雨的上午，走进我家的小店，高大妮正在为昨天对不上帐，皱起眉头发愁，我在修理那只时转时不转的电风扇。肖瞒子说，来包黄金叶icon。高大妮摸出一包，扔柜台上，顾不上说话，继续梳理她的帐目。

肖瞒子问，这烟不会有假吧？

这话一下把焦头烂额的高大妮惹毛了，她没好气地说，俺家的烟全假的，小店开了这些年，就没卖过真的，你说气人不？

肖瞒子说，假烟也敢卖？

高大妮一下火了，说，你这人听不懂好赖话，还是诚心找茬呢？你到底买还是不买？

老二？怎么会是你？肖瞒子拍了拍我，一下叫起来，我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个胡子拉茬的瘦男人，穿一身米黄色的茄克衫，一脸惊喜地望着我。对，肖瞒子，初中时一个班，一年级上学期借我五毛钱，去书店买《少林寺》，说好第二天还，直到现在也没还。

肖瞒子说，他来找李拔牙聊聊，李拔牙毁了他前半生，应该给他个说法。我对肖瞒子与李拔牙的故事毫无兴趣，但老同学见面，茶还是要管的，他赖这儿一会半会儿不走，保不准还要搭壶酒。

高大妮，泡壶老干烘！我冲柜台喊了一声。高大妮撩一把额头上的碎发，瞅一眼肖瞒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去里屋取茶！

小雨歇下来，店门口法桐树下一片清新，高大妮支起折叠桌，泡一壶沂蒙老干烘，摆两只花瓷碗儿。高大妮是个大方的女人，对谁都一样，只要是熟人，总是热情如火。她抬眼望望天，说，我去林家馆叫几个菜！

不不，我要李拔牙请，待会儿老二和嫂子一起作陪！肖瞒子信心满满地说。

李拔牙请吃？哈哈！高大妮八字眉上扬，捂住嘴儿笑罢。转过身子，风摆杨柳似地出现在车流滚滚的大街上。

你这老婆皮肤真白，胖是胖点儿，晚上搂着软乎！曹瞒子望着高大妮远去的背影，说，屁股又大又翘，准能生儿子！

张老师把我脑袋打残了，我到现在头脑还不清醒，有时候明白，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有时候心里会害怕！我本来喜欢的是刘小丽，刘小丽，你知道的，咱班最好看的那个。张老师怀疑我偷吃了他家的鹅，抠瞎了他家的鹅眼！把我拽到办公室揍了半晚上，杨木icon棍子揍断了四五根……

这事儿我影影绰绰听说过，我离开学校的那年秋天，张老师负责补习班，李拔牙，曹瞒子，刘小丽当年既没考上中专，也没被高中录取，他们几个被重新招回来复习。

在一个周日的早晨，张老师发现，家里丢了两只大白鹅icon，剩下的两只也被抠瞎了双眼，张老师气得发疯，操他血娘，欺负俺来，也不掂量掂量，俺张老师曾经的出身，阎王不出头，小鬼翻了天？

让张老师纳闷的是，一个晚上，偷走两只，弄瞎两只，竟没弄出一点儿声音，自己一向比较警觉，却没听到半丝儿动静，况且鹅这东西，听到脚步就会嘎嘎叫。这贼羔子是怎么做到的？

高大妮从林家馆回来的时候，肖瞒子依旧在絮絮叨叨，高大妮买了酱闷肘子、芥末肚，干煎河鱼，凉拌黄花菜icon。一样样摆到饭桌，肖瞒子逐个菜欣赏一遍，抽抽鼻子，满意地说，这几个菜够硬！对得起咱桌上的二锅头！

当年，李拔牙这私孩子，伙同北街痞子彭秃子，玉米粒子泡酒，晚上喂了张老师家的大鹅，晕乎乎的俩鹅被抠了眼，死过去的俩偷回彭秃子家，当晚上放Xue就给炖了，李拔牙和彭秃子，那晚上差点儿没撑死！这件事儿瞒不住，现在全柳镇人都知道！肖瞒子撕下一大块肘子肉，一口塞嘴里，两边腮帮子鼓鼓地开始蠕动！

李拔牙这私孩子，得了便宜卖乖，竟跑到张老师面前诬陷我，他嫉妒我成绩好。我若不是被打残了，坐医院手术台前，拔牙的是肖瞒子，他李拔牙，替他爹杀猪都不配！肖瞒子愤愤不平，他眯着眼晴扫了扫高大妮，说，刘小丽奶子比不上高大妮，皮子白得一点不差！

高大妮捅我一拳头，捂着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