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迈回来半个多月了，
没有一件事情如我曾想象。
我没有去自由飞翔，
没有去做瑜伽，
没有去做甜点，
没有去天马行空的写作，
更没有独自出门旅行。
没有做任何属于我自己的事情。
上有老下有小，
小尚幼，老却突然倒下了
那天距离我回北京还有三天，一早刚把赠品送进日托，回到车上就看到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杨导。
电话回过去，杨导的声音在抖，像是带着哭腔：
我妈出事了……
是的，婆婆出事了，清晨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公公尝试了几次没能把她扶起来，还扭伤了腰，于是给杨导打了电话。
杨导当时正在开车前往客户公司去开会的路上，接了电话一时不知所措，于是就给我打了电话。
大概没有身处紧张的现场，我的头脑还能保持着冷静：
半边身子动不了，言语含糊，应该是脑出血了。
“叫爸打999，把妈快送去医院。”
打了，在等救护车，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先取消会议赶回去看妈？但这个会议又真的很重要。
“你在哪儿？”
我已经到了客户公司附近，把车停在路边打电话。
“你按计划先去开会，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让我妈马上去医院，我的太婆婆和外公都是脑出血，我妈有经验。”
你要不要现在改签机票，先带着孩子回来，我怕他来不及见奶奶。
“先别胡思乱想，我这边看机票，会做好安排的，家里有我和我妈，你可以放心。先不要撂下手里的工作，至少完结手头的项目再说。”
好，我先去开会，跟客户说一下家里的情况，争取简短几句结束会议后立刻去医院。
正是杨导全年最忙的一段时间，又不巧两个项目同时进行，
时间安排的很满，不仅上午有会，下午也有，都是拍摄前最后的筹备阶段。
现在撂下，就等于整个团队都要换掉重新开始跟客户对接。
但拍摄时间就在当周，而且交片就要立刻上线，所以任何变化对客户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性的变动。
工作，对于杨导来说绝对不是可以随便撂下的挑子，他拍过的每条片子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从头到尾的负责，也从未出过半道扔下客户的状况。
如此做到十几年来拍了上百条广告，交片率依然保持在百分之百，项目好评，客户回头居多。
家，他是主心骨，他家任何事情都是他在做主张罗，父母的退休、就医、搬家……几乎家中所有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我的配合下完成。
这也导致他父母在他的全权负责之下毫无自主能力。
工作迫在眉睫，妈却突然倒下，
两边的责任一个重击把他狠狠地拍在了中间，手足无措，动弹不得。
隔着海外长途安抚了杨导先去开会，通知了我妈去医院，又电话了公公和在医院工作的三姑，了解了当下的情况，一切很快都安排妥当。
我回到住处开始收拾行李，看机票。
心里沉甸甸的，本来渴望回国后放飞自我的心情已随着上午那通电话消失殆尽。
婆婆倒下了，在我们的预料中，因为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今年除夕那晚，结束了家宴送公婆回家的途中杨导表情凝重，看他妈妈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前车之鉴又有早逝的姥姥姥爷，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母亲的随时倒下。
但也在我们的预料之外，因为来的太快太早，本以为会是3年之后，5年之内。
至少能撑到儿子上幼儿园之后，撑过兵荒马乱的这几年。
撑过这几年，对我们说真的很重要，
421家庭，上有四老，下有一小，
四个老人里三个病人，三个病人里一个几乎生活不能自理，
只有一个健康的我妈帮我带孩子。
公公十几年的高血压糖尿病，去年至今已经进出医院三次了，最终在一次轻度中风后落下了腿部无力，走路不便的毛病。
现在婆婆也倒下了，倒得更彻底，更猝不及防。
事后我无数次跟杨导说，我后悔了，后悔贪恋多几年的自由，要孩子太晚了，
所以现在，
小的如此之幼，老的却已倒下。
我们连想象生二胎的勇气都没有了。
更可怕的是，我们的孩子有可能会因此在我们这个年纪之前就要面临现在我们的困境。
可能有人看到这里会骂我冷血，这种节骨眼上居然还劝杨导先去开会，
“子欲养而亲不待”，一份工作怎么比得上家人更重要。
难道一定要到最后因为挣钱错过亲情而让自己后悔吗？
其实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回想到了自己刚才的冷静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之前也看过很多关于为了工作没有最后送终尽孝的新闻，想起自己也曾骂过那样的人。
我跟杨导聊天时也提到过无数次：
有什么工作能重要过家人？我们绝不干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但事到临头，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撑住全场，你先去工作……
对金钱的渴望令人性如此自私可怕，哪怕在亲情面前，
我们企望双方父母四位老人再多撑几年，先不要轻易倒下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钱。
我们因为买房贪大撬的巨额杠杆还有整整半年才能放下，靠着杨导日以继夜的工作已经撑过了两年半。
作为家庭唯一经济支柱，他一刻也不能放松，每一份工作，都是为了消减一笔贷款，少一份收入，我们的经济就会立刻崩溃。
杨导当下的工作就是下个月还贷的唯一一笔来源，
工作没了，每月近6位数的贷款就还不了了。
而这就是现实，现实的可怕。
婆婆虽不能动但意识清醒，救护车已叫，医院有三姑帮忙安排，我妈已经赶往医院接应。
杨导就算此刻舍弃开会放下一切赶去医院，意义又如何？
还有就是，我根本不相信开一个短会的时间就是见最后一面的可能。
所以，关键时刻我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恶人的选择。
等待我们的会是怎样的人生走势？我们已经无法预料。
可以说中年之后的每一天都走的步步惊心，
我们正在为自己曾经年少轻狂的贪婪慢慢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撑到如今，我们还没有真正为此感到后悔。
在此之前算命老先生说我今年坎坷，家庭事业没有一件事情顺心如意，一年都不会好的。
我当时根本没当回事，中年之后，哪一年不是水逆呢？
努力生活吧，日子总不会越努力越糟糕的。
但接到电话的那个上午，我却动了花钱化解转运的念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