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0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夏问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薄施脂粉更动人心兮。这样的诗歌有什么寓意吗？

兮：语气助词，相当于“啊”或“呀”。

素：素在本章为多义字。此处解作白色的脂粉。

绚：美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子夏引用的这两句诗，出自《诗经·卫风·硕人》，这是一篇描写春秋时期卫庄公夫人庄姜从齐国出嫁到卫国时盛况的诗歌。原文节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意思是说，庄姜的手指纤细如嫩荑，皮肤白皙如凝脂，脖颈修长如蝤蛴，牙齿雪白如瓠籽，额头丰美而眉毛弯弯，含笑时露出迷人的酒窝，美目顾盼如水波流转。

“素以为绚兮”，是子夏的感慨，意思是说，施了脂粉更增添她美丽的光彩。

“何谓也”，则是子夏的疑问，这种描写女性美丽的诗歌，老师您把它收录进《诗经》，有什么寓意吗？

【子曰。绘事后素。】——孔子回答：正如彩绣一般，美好的底子是一切工序的基础。

绘：彩绣，即用五彩丝线绣织出图案。

后：排序于后面，即“绘事”排序在“素”的后面。

素：素在本章为多义字。此处解作白描底子，即画绘之前先描出的草稿底子。

“绘事后素”，孔子的这个回答，出自于《周礼·考工记》，原句为“凡画缋之事后素功”。

画是指作画，缋与绘是通假字，指彩绣。当时作画和彩绣的工序，都是先根据传承的稿本，依葫芦画样的描出相应的草稿底子，再依次填五彩之色，然后修葺完成作品。这其中的“素”，是指依照稿本白描出草稿底子的工序，无论是作画还是彩绣，都是以这道工序开始的，其它的工序排在后面，故而“素”乃是画缋之事的第一功。

有很多注解，把本句的“绘”按照现今字义理解作绘画，这是错误的。

【曰。礼后乎。】——子夏说：如此说来，礼乐制度并非治国安民的第一要务？

礼：礼乐制度，相当于当时的法律与行为规范。

“礼后乎”，才气过人的子夏听了孔子的回答，恍然大悟，脱口说来这神来的一句。

其大意为，国家安定、社会和谐的基础，其实并非表面上的礼乐制度，而是儒学所教化的“仁”。人们须先有仁爱之心，然后才会遵行礼乐制度，否则就是礼崩乐坏的局面。故而，就治国安民而言，儒学的“仁”是第一功，礼乐制度要排在仁的后面。

子夏的这个观点，与孔子所说的“人而不仁，如礼何？”观点颇能互相印证，详情可参看前文《论语斩件3.3 人而不仁》。

——“仁”是孔子一生的追求，是由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等七种理念所组成的道德体系，其终极形态为“大同世界”，即一个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友爱互助、安居乐业的理想社会。不过孔子也明白，理想与现实不可同日而言。故而在大多数时候，他所说的“仁”，是降阶使用的，是指个人品德修养的境界，可简单理解为仁爱之心，即拥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宽厚心态，能够遵行礼法，与身边的人和睦相处，向往共同富裕的美好社会。

【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孔子说：商（子夏之名）啊，你启发了我，今后可以跟你谈论《诗经》了。

起予者：启发我的人。予，我。

商：子夏名商。《礼记》记载，长辈称其名，是表示亲昵爱护。

诗：指《诗经》。

孔子搜集西周初期至春秋中叶民间流传的三千多篇诗歌，经过整理加工，把其中的三百零五篇汇编而成册，起名为《诗》。至西汉时期，儒学大兴，《诗》被奉作儒学经典，尊称为《诗经》。

“始可与言诗已矣”，这是孔子对弟子很高规格的赞誉。由“绘事后素”到“礼后乎”，这其中的逻辑，是孔子原先没有想到的，故而他给了子夏很高的赞誉。在整部论语当中，能得这样赞誉的只有两人，子夏是其一，另一人就是当时声名还超过孔子的子贡。

鉴于此，本章我作注解如下。

子夏问孔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薄施脂粉更动人心兮。这样的诗歌有什么寓意吗？”

孔子回答：“正如彩绣一般，美好的底子是一切工序的基础。”

子夏恍然大悟，说：“如此说来，礼乐制度并非治国安民的第一要务？”

孔子说：“商（子夏之名）啊，你真是启发了我，今后可以跟你谈论《诗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