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色东白山

早就听说浙东名山东白山的高山云雾让人沉醉遐想,是色友们拍摄云海的理想所在。于是与几位摄友相约去东白山采风。

天空中飞舞着牛毛细雨,手机预报明天是雨渐止阴转多云,应是容易产生霁雾的理想天气。我们决定夜宿东白山庄,第二天赶早去碰碰运气。因为金老师曾去过两次东白山采片,但都无功而返,第一次因光线太强没有云海,另一次则是云雾太大无法进行拍摄。我们在车上不断祈祷希望此行能如愿以偿,毕竟一幅好作品的产生有时还要取决于一些偶然的因素。

车行约两个小时,过溪口、白溪、西营,入东白山景区。车随路转,山色绿翠,路旁有古香榧树静立雨中,戴着笠帽插秧的老农,以及悠闲自在漫步的水牛,一派纯朴自然的田园风光。行至山腰,雨点开始稠密起来,车子在山道盘旋而上,但见云蒸雾绕,树丛葳蕤,听得汩汩泉响,恍惚中有着如履仙境的意味。

到达东白山庄,问一个管住宿的胖美眉,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我们折腾出两个标准间。我们决定先去峰顶,看看能不能等到雨止,撞个“东白暮霞”之类的意境。东白山是东阳的最高山峰,系会稽山脉的主峰,因了诗仙老李曾造访此处,故又名“太白山”,其太白峰高约一千两百米,盛产名茶“东白春芽”。据说它还是个爱情圣地,每年七夕便有数不清的青年男女前来仙姑庙朝会,为它增添了几许浪漫的色彩。但越是往高处,雾便起得更浓,溟溟漠漠,洁浩漫漫,车子不得不打开防雾灯,亦步亦趋地蜿蜒爬行。上得十来分钟,山势忽然渐趋平缓,透过两旁的柏松,隐约见到茶树绰绰的身影与一泓黛绿的湖水,大家便开始手痒痒,于是停了车,打着伞,取了相机,也顾不得斜风雨,对着迷迷蒙蒙的山色与茶园“咔嚓”起来。陆游曾诗云:“茶映盏毫新乳上,琴横荐石细泉鸣。”这茗茶与抚琴、听泉是古代读书人的雅好,但好茶的出处与摄影作品一样,是需要精心经营,方有上好之佳品。这碧绿的叶子,吸呐了东白山的地灵之气,被玉女湖的圣水滋润着,气蒸云梦,在朝露暮霁中细细地氤氲着,自有一种别处所没有的太白风味,与诗书、与音乐、与自然一道水乳相融,为茗品者凝气清神,开杯有益。

在国营茶厂门口,有见惯了摄影人的老乡,用东阳方言亲切地向我们打招呼:“今天来得不巧,雨大蛮了呐!”我们直说:“勿事,勿事!”继续上车前行。七拐八弯,走走停停,越过好几个岔口,只见水雾朦胧中有一个高大的白色圆柱,金老师说:“到了。”下了车,才发现原来是风力发电叶的巨大的塔身,只是雨雾茫茫,根本无法进行拍摄。我与金老师了一个叫“海枯石烂”的岩崖,路道很滑,上得崖背,也根本看不清远处的山与湖,只得打道回来。偶尔遇见有三两个骑着山地车的驴友,他们说准备住在山顶的庙里。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看看雨没有停憩的意思,雾气太重,只好先返回住处。

那个热心的胖美眉在打点晚饭。趁着空隙,我们欣赏有点灰旧的墙上挂着一些当地摄友的作品,多是关乎东白山的,春夏秋冬都有,也有几幅的构图与意境都不错,但要给我们巨大的视觉冲击力的却是没有,与我们臆想之中的东白山美图尚有一定的距离。

回到房间,四人一起聊些拍片经历、摄友轶事,却也有趣。窗外的雨声沥沥落落,却未停止,大家倒有些惴惴。半夜醒来,听得滴滴嗒嗒,好象还是没有止雨。凌晨四点,马老师打电话过来,问姚老师:“现在上不上山呢?”但就这个天气,大抵是徒劳,也便没有起身,却失了睡意,于是我们又天马行空,聊些旧人新事。迷迷糊糊中梦去,等再醒来,已七点多钟。于是起床洗漱,不知何时雨已休停,但雾却来得更甚。

用早饭时,马老师说,他五点钟已上过山顶,雾实在太大了,没办法拍,只好又折回来。但不管怎样,今天我们是笃定要上山等下去了。

回到昨日停留过的风力发电塔下,停了车,我们背上相机与三脚架,开始徒步往太白峰。路上有些泥泞,遇到好几拨挖野金针花的农人。到达一个庙宇门口,遇到几位美眉,一问,原来是来自萧山的驴友,而几位男驴还在神龛前整理睡袋与餐具。不知道昨晚庙里的几位泥菩萨面对这几对驴女友男还睡得安稳否?往右行得几步,有略带倾斜的岩坡,坡上有一块隐隐约约的石刻碑,原来便是太白峰。只是波谲云诡,风起雾涌,四处看得并不真切,须近了才能拍个大概。我们动员那几位驴美眉为我们的摄影报作个宣传,一男两女欣欣然,站到太白峰的石碑前,双手执报,凝神注目,我们以风轮塔与石碑为背景,对着她们“咔嚓”个不停。拍完后,其中一位美眉给我们留了一个聊天号,并千叮万嘱务必把她们的玉照传过去;至于广告费么,美眉略带俏皮神态,大度地挥一挥手:“不收了耶!”倒有点意思。

因山下的雾始终没有散开,我们便在太白峰边上对着小花小草小虫子一阵狂拍,算是过一过拍瘾。然后又钻进仙姑殿,拍了几位脸带微笑的仙姑,再爬上伙房的屋顶耐心等待云雾散去。问管理这个小殿的老者,他说昨晚住石头房里有三四十位年青男女,有的自带了帐篷睡在地上,整个晚上灯都没熄过。我便去看了那寄宿的石屋,什么“勇者户外”、“千岛驴影”、“骑众”、“新昌驴行者户外论坛”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旗钉满了简陋的墙壁,可以想象得出昨晚这间房子的热闹程度。但现在房子里空空荡荡,驴男驴女们都作了鸟兽散,不知他们的萍踪侠影飘到了哪里,只有房东的戴着近视眼镜的小外甥女伏在一张老式的桌子上写作业,模样倒也认认真真。于是便捎带着用镜头留了个纪念。

我们在门外的崖背上架好三脚架守株待兔,看那云来雾罩,却也无可如何。有时眼见得将要散开云雾露出了远山,却忽敕敕不知从何处扫来一阵快风,飞龙冲宵,搅个雾天云地,落得个天地之间白茫茫,恍然间不知客身在何方,只怨身在云深处。好不容易等到有一处拨开的空隙,便对准露出的青黛山色快拍,连抓带跑的,有点手忙脚乱。然而想换个位置,调整好角度准备再度下手时,这快如风去无踪的云雾一下子又变了形状。我们忙着喊另两位老师来抓拍,他们跑出石屋时,那些山与湖又被白雾遮了去。等到中午,吃了点方便面,拍了几处风力发电塔,到底有些郁闷。然后我们转到另一处高地,准备打个埋伏。套用一下老毛的战术,学点《论持久战》,集中精力弄点小样再说。正午的阳光总算露出一点点希望,以为接下来晴空万里,打开快门准备一阵扫射,不想它又挥一挥手,带来无穷无尽的云彩!惹得我们干瞪眼,又是空欢喜一场。我们就这样与这些云雾比耐心、比体力。只是转移阵地的时候,我不小心跌了一跤,他们在后面为我捏了把汗,阿弥陀佛!好在有东白山的圣人与仙子们的保佑,虽然屁股印了两个大泥花,总算没有摔坏相机,老天长眼呐!架在一处岩背上拍了一些小片后,我与马老师想换个地方,于是便往下走,姚老师与金老师继续留守在原地等待。在下山途中,又遇见几位驴友,把山地自行车的轮子全拆下来,然后在泥路上拼着奥迪与奥运五环的标志图,很是创意。比较理想的光影终于在一阵沉寂之后开始出现,阳光透过层层的云雾洒落到茶园上面,呈现出一种通透的光芒,高大的风轮塔的白色塔身与碧绿的山峦、茶园、湖水相映成画,有带状的雾气缭绕在茶园间,时而风帆烟艇,舟揖随波漾,倏忽又是惊涛汹涌,海潮震撼,垒石泽国,一幅美仑美奂的云海画轴!但是这样的场景持续时间也非常之短,我旋转着连拍的拨盘,完成构图与对焦,听到快门按下时发出“嚓、嚓、嚓”的快速而均匀的声音,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看看片数,居然已拍了四百多张。不知什么时候,肚子开始咕咕咕地提出意见,双脚开始发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从茶园的塍边抄近路回到停车。

等到傍晚六点多,还是白雾茫茫,我们会师后准备下山,到了半路,看到天边出现火烧云,于是又杀个回马枪,回到“海枯石烂”,架起镜头,拍了几个晚霞小片,只到暮色沉沉,周遭都陷入了苍茫的夜色,我们才打道回府。

四人盘点今天的业绩,虽然有所斩获,到底还是有些遗憾,没有邂逅到最具摄人心魂的光影场景。

或许对所有的摄影爱好者来说,最优秀的那幅作品永远只是存在于我们的理想之中吧?但我们相约:东白山,我们一定还要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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