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孤儿——观《海上钢琴师》

没有出生证明和护照,没有国籍,没有生日,更没有家人,到死为止,1900都始终是一个孤儿。


当工业化的浪潮向我们涌来,当我们被裹夹在商品经济的洪流之中,每个人成了一颗螺丝钉,个人不再具有着完整的意义,只是机器大生产之下的一环。每个人都犹如1900一般,没有身份,变成了一个碎片,成为了一个符号。

那种强大的恐怖感向我们涌来,我们看不到的工业文明的尽头,看不到这种作为符号的个人的时代何时才能得以结束。个人是那么的渺小,卑微,那么的无足轻重,孤独、无助撕裂着我们这颗脆弱的心灵。那是1900站在船舷上,面对着那不可预知,无从把握的恐惧。

“那些我看不清的东西,在那绵延不断的城市中,我能看到一切,可就是看不到尽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尽头。尽头,真是我所未见——世界的尽头。比如说这个钢琴,琴键有开始,也有终结,傻瓜也知道只有88个琴键,它们是有限的,而你却是无限的。在88个琴键上,你可以弹奏出无穷无尽的音乐,我就喜欢这样,我也只能这样生存,但是你们把我送上舷梯,把我推向一架有无数个琴键的钢琴,真的,由无数个键,没有尽头,可如果琴键是无穷的,我又该这么演奏呢?我只能说,我坐错了地方,那是上帝才能弹奏的钢琴。老天啊,你有没有看到那些街道?那千万条街道,这样才能从中选一个?选一个女人,一栋房子,选一块舒妤自己的土地,选一片属于自己的风景,选一种自己的活法?沉重的世界压在你的肩膀,黑幽幽的却看不到头,要你离开这里,到那个陌生而无穷的世界,你难道就不感到害怕?我在穿上出生,“世界”在船上来来往往,可每次也就来2000来人,船上也可以充满希望,但都限定在船的范围内,从穿透到船尾那么大,你可以在有限的钢琴键上弹奏出无穷的欢乐,我从小就学会了这种生活。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过大的船,是一个过于漂亮的女人,是一次太长的旅行,是一种太浓郁的香水,是一曲我弹不出的音乐,我不能下船,我不愿意放弃我的生活。”

1900是天才吗?他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是孤儿,都只是一个普遍的存在,只是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使孤独暂时得以排遣而已。用有限的琴键,激发出无限的灵感;在有限的船身中,创作出无限的世界。他们找到了自己的所求,追寻自己的所求,成为了自己。我们最多也只能这般,在有限的时空中,去用残缺来体现完美,用权宜之计来体现永恒。

只是在现今这般,我们是难以做到,也无法想象的。有的只是理性的计较,实际的需要,人们把任何决断都当作一种交易,而小心翼翼地为这种交易寻求能达到公平(即“值得” )的保证。人们已无法想象一个人为自己的兴趣、为艺术而奋斗本身就是目的,而竭尽全力要把它理解为服膺于某种其他的东西,某种在人之外、与人的存在无关的东西。

正如在《月亮与六便士》中,“我”追问思特里克兰德为什么在年已四十还要学习画画一般,两个人始终在进行着一场不同语言的对话,是那般的可笑。每个人难的是认识自己,更难得是成为自己。1900选择了音乐,思特里克兰德选择了画画,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去把握自我的命运,谱写自己的生命,他们是人类的先觉者。正如“最先看到美国的人,每只船上都有一个,不要以为这是眼花或者是巧合,这是命运。有些人的生命中,就刻有这种直觉。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你看进他们的眼睛,如果你仔细看就会看到她——美国” 。“这就是耶稣的第二次降临” ,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阻挡,他们始终听从自己内在生命的召唤。

“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我由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它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

“Fuck theregulations”,是他们的特征,外在的规范,社会的束缚,不会使他们屈服,他们只遵从自己内在声音。正如在康定斯基《艺术中的精神》所表达的,“用极其简洁的方法所表现出来的对象外壳已经从事物的实用目的中脱离了出来并发出了内在的声响。” 因为“凡是由内在需要产生并来源于灵魂的东西就是美的”。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把握生命中的种种时刻,每个人的心理状态,人类自我的命运。 他们的作品是唯一的,一切大机器生产方式对他们都是无用。他们只是他们自己,一切输赢都与他们无关。

1900在三等舱才谱写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思特里克兰德在孤寂的小岛中描画着自己的心灵。当所有人都在为到达所谓的“美国”而欢呼雀跃,以为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归宿时,他们只是如“一具具无头尸体到处行走,总是在寻找不属于你的四季如夏的世外桃源”。1900他们有着自己的“大海” ,在其中安妥着那颗跳动的灵魂,因为“大海告诉我们人生是无限的,一旦离开大海,就再也无法听见她的声音” 。

他们是自由的,在有限的时空中,谱写着无限的生命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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