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街有杏子肥


桃花红、杏花白(兰月是七月的别称)

“绿柳拂春晓,杏花烟雨时。”这是属于江南的风光,不在西北塞上。

      脑海中,总是贵德的梨花先开,一片洁白,正应了葆玖先生《梨花颂》里那句“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 春入泥”。接下来便是杏花接过了桃花,五、六月的西北山乡村野,绿有盎然,碎花坠枝,或白中带红,或粉中韵白,热闹绚烂,铺张恣肆;整个村庄,田间,地头,檐后,房前,或错落,或成片,都弥漫在了野趣的色彩和氛围之中。


成筐的李广杏

      杏花的花期只在旬月左右,满树绚烂只存稍纵,西北杏花开的时节,虽不及江南柔美温婉,却胜在广阔数重,曾在化隆见了数千亩杏花引花盛放,就以“壮观”而言,不是烟雨攒簇所能比拟的;行走陇上田间,得观摇曳花海、嗅闻淡而有芳,唯记着天蓝、云白、水绿、花香、蝶舞、蜂忙……

      若是再稍过些时节,便多能望见悬挂于枝头的青杏,记得小时候叫它们“尕毛杏”。约莫得到了七月头旬,街面早市就开始频频出现当季杏子的身影,此时,我就知道离翠绿满山园,炊烟腾云走的“浪山季”不远了。“浪山”的人们提篮挎篓,笑而接踵的拥在原野滩头,追逐嬉闹间,溪边垒石截水,宰羊浣鸡,土锅野灶里火中取宝,不消半日,手抓羊肉,血肠,肉筏子,连着酿皮,西瓜,甜杏,瓜子,盖碗茶……攒簇在一块儿毡布上,一份慵懒瞬间便定格成了记忆海里的追念。

满眼春绿,不只是馋肉了!
翠绿满山园,炊烟腾云走,有鸡遍地走
就说,馋不馋人吧!

      前几日,和友人聊天时,忽见有杏子现在镜端,好(hào)吃的魔怪竟舍了所聊的话题,继而问了句:“李广杏下来了?”友,怔在当场,思量许久方才回了句“下来了”……如此的驴唇马嘴,所幸在老友间的所知甚深里少了怨怼和尴尬,却实再难遮掩我对李广杏的眷顾和思念。究其根由,认真的说,该是源自思念的症结了。思绪飘远,回了年幼,在这个时节里从事运输行业的父亲只要出车到过了敦煌、莫高、玉门、酒泉必是要带回些李广杏的。皮薄肉多,味美汁多的李广杏就成了那些日子里尝鲜的惦念。小板凳,扳指头,想着,盼着,念着……李广杏果实外形规正,近似混圆,果大赛李,果皮金黄,色泽油光鲜亮,一口咬下,汁水多甜小酸,香气四溢。

外形规正,近似混圆,果大赛李,果皮金黄,色泽油光鲜亮
一盘成来,口中欲涎。

      打小就听老辈儿人言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葬亡人”。因贪杏儿味美汁甜,遂向“不知有无科学依据”处讨要了一纸敕令,妥妥地跳出了“少吃李杏,多吃桃儿”的说法。以至于到了今时今日,依旧是见杏心喜,但凡在街上摊前碰见了,兜装两三斤还是有的。我吃李广杏,少有啃咬,多是掐拿一个,直接丢到口中,以舌头“辅定”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槽牙轻合,牙床窝处汇集着四溢的甜汁,杏核则被舌尖灵活推动着更换着位置,待到汁水果肉吞进肠胃,只听“咯嘣”声响,杏仁蹦出,或甜或苦,如同赌桌开盅,即欣喜懊恼又跃跃欲试。嘿嘿,会不会还有沾了些苏老夫子“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味道?再过十年,二十年,到了不敢轻易用牙“攻坚克难”的日子,我多半也不会舍了这寻觅、猎喜的小戏。大不了做得稍多些“埋汰”:用舌头将咬不开的杏核推出口外,啐在手内置于一处,攒堆成一丘,寻个小铁锤或是手钳子,一个个敲砸开,再去品评是苦是甜。这大抵就是我的执念了,总觉得吃甜杏如果少了寻觅杏仁苦甜的步骤,就如同吃面不就蒜般的难以想象。

仁白如雪,却苦甜自知

      这些年漂泊海外,每到临近节气,窗外皆是黄沙海浪,风吹沙动,浪叠拍岸。又是年中兰月,这几日波斯湾的气温居高不下,夜间的潮气更是似水凝露,看到这沁人的李广杏,我想家了。

      “青山绿水千万重,翩翩少年思无邪。”翩翩少年俨然挤进了中年,思无邪呢?不在天晓处,不在人眼前,唯心自知。

      人啊!活在天地,走路行舟,翻山渡海,每逢静处,当能想到一事、一物、一人,若神色能自然的柔和几分,心境能悄然趋于安宁平静的话;这些东西就是极为重要的,得抓住、抓牢。

      愿有良人,暑在庭中,羽扇纳凉,能望树荫,竹椅高卧,清茶融风,有甜杏解馋,也能牙开坚核觅有香甜。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也学着扯拽些文字,凑出些来:

       我欠甜杏一首诗,但存心事有谁知。

  万语千言攒心笺,且把相思化醉池。

  满眼黄沙看潮汐,我欠甜杏一首诗。

  拙笔难写胸中意,只争来早与来迟。

        最怕夜来有别离,芳心暗许已成痴。

  临窗折枝簪青髻,我欠甜杏一首诗。

你可能感兴趣的:(兰月,街有杏子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