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云梁短篇小说选：《叫猫》

有一只猫，它叫婴儿。

它的叫声如婴儿哭，在深夜里的某个角落，眼睛还发着光。

利郎所睡的房间，宽大无比，冬日内凉飕飕的，哪怕两扇窗户紧闭。晨阳每日从那窗户里透过来，软绵绵的照在他的脸上；到了夜晚就有月光洒下来，清清冷冷。

一天夜晚，那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利郎做着梦，梦见月光下的自己追寻着一团云雾，一蹦就会飞到空中，身轻如燕。那云雾里有什么？装着想要的东西吗？爱亦或是一辆自行车？利郎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追啊，追啊，利郎毫无疲倦，那是一种快乐，最起码有一个目标需要他去追寻，就像飞蛾，扑向的永远是亮光。他看到了他的妈妈，还有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但他们都不说话，一闪而过。利郎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累了，因为我在无聊的时候，会特别想念曾经见过的路人。

突然间，利郎掉入了万丈深渊，没有一点防备，接着就醒来，揉了揉睡眼，只觉黑色的空气包围着他。若是以往，利郎需要下床一步步挪到门边才能打开电灯的开关。然而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一阵一阵的，那哭声是哀怨，是渴求，是无助。利郎的脑海里浮现鬼的面目，立刻跳下床，跑向有点微亮的门口——那个还没有装门的位置，迅速地在门旁摸到开关，再打开开关，那瓦数低的灯泡发着灰暗的光，利郎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打颤，赶紧原路返回钻回被窝。这栋新造的二层楼房还未装修，只能闻见水泥的味道。

那婴儿哭，缠绵悱恻，低回婉转，听着听着竟然有几分动听。可利郎吓得哆嗦，蒙着被子，耳边的哭声根本没有减弱，反而更清亮。越是想摆脱的越是摆脱不了。就像有根一样，扎在了利郎的耳朵里。你是谁，谁？利郎喊了一声，那婴儿哭立刻就停止了。稍过一会儿，那哭声就又开始了。

小时候，利郎在夜晚听到母亲讲过的一段话，当时的利郎听完就害怕了，下定决心不会住在那里，哪怕一夜。那段话正是这片宅子的故事。

小莉年轻的时候，在夏天的一天早晨，起来后在窗户边上梳头，眼睛的余晖看到一个弯着背，头发花白的老婆从堂屋的门进去，然后把煤油灯的灯芯给吹灭，还未透亮的屋子里立刻暗了下来。梳完头后，小莉去问她的母亲，妈，刚才把灯吹了干嘛，屋里多暗啊。小莉的母亲回答道，不是我吹的啊。那是谁吹的？小莉刚说完这句话意识到不对，自己撞鬼了，吓得全身一哆嗦。

每天凌晨两点左右，小莉总是醒，那时的她总是做梦，做的梦也是五花八门。有一次醒来，小莉感觉到脚那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一点一点地接近她的上身。小莉立刻掀开被子，那东西就不见了，况且那时候的夜晚很黑，比现在的夜晚黑，奇诡的是，当她把被子重新盖上，脚头那边那东西就又重复先前的动作。小莉说，如果你睡得很死，那东西一步一步爬到你的胸口，就会压得你喘不上气，时间久了就会窒息而死。

这就是这片宅子的故事，利郎没有想到如今就住在里面，只是那时候是土瓦房，如今是二楼砖瓦房。

那婴儿哭更加剧烈，紧凑而又哀伤。利郎想，那婴儿是谁家的灵魂？为什么在此哭泣？当时的利郎并没有想到，那只是猫叫春的声音。其实在这之前，他是听过的，也是在冬天的深夜。

二零零五年，大雪。那雪下的有多厚呢，到了膝腕高，穿着胶鞋都能蒙住。利郎睡意朦胧，隐约听到外面有哭声，但很浅很浅，像是未发生似的。

那婴儿哭终于弱了一些，因为利郎明显听到，有两到三个婴儿在哭，不久就完全停歇了。也许，变成鬼的婴儿也有哭累的时候。而利郎，精神终于稳定了些，便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利郎感觉自己进入一个医院，然后到了生育部门，自己就躺在一个婴儿床里，嘴上还叼着奶嘴。自己在哪，为何会在这里，难道是我出生的地方吗？利郎动弹不得，看到那穿白大褂的女人来来往往，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进来，站在自己的婴儿床的旁边，同时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说，您不正是缺个闺女吗？

那个男人说，是的。

那个女人说，这个女孩前天刚生下来的，她的妈妈就丢下她跑了，您放心，抱养她后没人来找你要孩子，您就放心养吧。

那个男人满脸堆笑，弯下腰后用手指在利郎的脸上捏捏，逗着利郎笑；然后将他抱起，说道，跟爹回家喽！利郎立刻闭上了眼睛，世界一黑，醒了。

这个梦好奇怪啊！利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下身，是男人啊。此时天已经大亮，阳光暖洋洋的照进来，空气还是冷的凝固。利郎揉了揉眼睛，感觉全身油腻腻的，特别是头发，油乎乎的，这才想起来，已经两周没洗头了。

利郎穿上大袄，棉鞋，来到东院。他的舅妈正在打水，利郎知道该做早饭了，于是像平常一样坐在灶台前准备点火烧锅。他把昨夜的事情告诉了舅妈，舅妈说，那是猫叫唤呢。利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是猫叫唤呢，吓得我不敢露头睡觉。

那年是十年以来下雪最大的一次，持续了半个月。有一天下午，利郎被几个伙伴拉着去村的桥东头看热闹，说是一个弃婴死了，被扔在了那里。利郎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那婴儿没有穿任何衣服，在雪地里躺着，肚子上还有雪。一个胆大的男生用棍子不断地试探着，最后还给那婴儿翻了个身。利郎不想再看，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的大拇指肿了，从此利郎就不敢做任何坏事了。

后记：我的记忆已经久远，好多都记不清了。《叫猫》，它是意识流派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