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和阿玉:关于信仰的故事»

      在好友H家看见一本简简单单的白色封面的书,拿起来一看,是陈丹燕的《莲生和阿玉:关于信仰的故事》,摸着封面上那手写的微凸的黑色字体,心里莫名的喜欢,从朋友那儿借来,并没有急着看,春节去广西走了一趟,回来有了一种阅读的冲动。于是找了一个有难得冬日暖阳的下午,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软软的懒人沙发上,让暖暖的冬日撒在身上,翻开厚厚的书本,如同慢慢翻开了作者家族的历史。

    作者的父亲:莲生,92岁,一个红色书生出身的老革命,终身守护宗教般纯洁的革命信仰,不管顺境逆境;作者的姑姑:阿玉,97岁,一个终生未嫁的老处女,终生呵护着3代孩子的成长,生活的艰辛使她失去了对菩萨的依赖,将要告别尘世时,她的恐惧是:一个没有信仰的灵魂将魂归何处?

    初看时,这是一个关于寻根的故事,陈丹燕经历了整整20年世界各地的旅行后,循着父辈来时的踪迹,回到故乡广西平乐寻根,父亲的回忆录和她的寻访实录,让我们在80年的时空中穿越,不但穿越了历史,更穿越了几代人的心灵。这是一本关于信仰的书,亲情缱绻中让我们不得不思考信仰的问题。

    莲生的信仰可以归纳为政治信仰——坚定而忠诚。在陈丹燕的叙述中,莲生这个“在上海滩难以见到的文雅,一种古旧的、不自觉的文雅”的少年,一个保有着平乐老百姓“敬天、敬地、敬君主、敬祖先、敬师长”的古老的价值观的少年,他有着天然的对求知的热爱。莲生被反复书写成一个精神至上的人。因为出身底层,他强烈地感受到社会的不平等,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共产主义的信仰。可以说是信仰成就了他,如书里所说,“国破家亡,理想与信仰这些原本抽象的单词,这时竟渡他出了这苦海。”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当他成为执政党的一员,这个精神至上的人,也有他的内心冲突,因为他“不能适应执政以后,出生入死的理想主义者转变成各办公室官员的日常生活,也不适应从前的勇于为信仰牺牲转化为现在的公私兼顾”。一个身处底层的少年选择反抗现实的理想是容易理解的,一个身居执政位置的官员的内心冲突,则不那么容易辨认。陈丹燕之所以能够将莲生的真诚从包裹在《红旗》杂志社论式的句子和词语中识别出来,当然是因为她与莲生之间的血脉联系。因为这层血脉的联系,她才能深切地体会到贯通莲生一生的特殊的精神洁癖。莲生这样的有坚定革命信仰的老革命的故事我们并不陌生,也很能理解,一个有信仰的灵魂是高尚的,也是让人仰望的。看完书的前半部分我有的只是尊重和敬佩。

    阿玉的信仰,可以归结为宗教信仰。她曾经信仰佛教,希望万能的菩萨能够保佑她过上好日子。但是母亲的忽然离世,让一个18岁的女孩肩上骤然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靠着一根钩针她艰难地求生活,看着庙里的菩萨在破四旧中轰然倒下,阿玉看着被白蚁蛀蚀的木头雕塑,宁愿相信菩萨不是不愿保佑她,而是不能保佑她,菩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何谈保护阿玉?阿玉从这一刻开始,对菩萨完全不信了。阿玉虽然每天还是吃斋,但是,没有了信仰。没有了信仰的阿玉,后来被她革命成功的弟弟接到北京,呵护着弟弟家2代孩子的成长,日子在阿玉的手中溜走,当阿玉行将走完这一生,在医院里,信仰的问题让这个一生受尽磨难的女人困惑了,恐惧了。魂归何处?无处安放的灵魂让阿玉变得反常。

阿玉与莲生这对终生相互守护的姐弟生命历程与精神世界迥异,我基本上是流着泪看完了关于阿玉的描述。信仰很奇怪,也很微妙,有些人一辈子等不到它,有些人却可以依赖它活一辈子。虽然莲生是坚定不移的革命信仰,绝对的唯物主义,而阿玉一直信菩萨,即使菩萨后来倒了,她也在菩萨留下的樊篱下生活,但他们同样纯粹与执着,这种略带洁癖、形而上的精神生活让他们活得无私无畏,也让人理解了信仰的必要。

  徐志摩曾说,描画自己心爱的对象是很难的,描夸张了怕恼了它,描谨慎了又怕辜负了它。也许基于此,陈丹燕干脆把她的父亲和姑姑叫做“莲生与阿玉”,以一种平视的方式来叙述亲情和信仰,距离不远不近,但是,能够让你在平实的言语中潸然泪下。书里采用了许多莲生和阿玉的老相片以及陈丹燕归乡探访中拍摄的照片,照片上陈丹燕本人的娟秀笔迹让人体会到女作家的细腻与亲切,云淡风轻的描述中,娓娓道来的是一个生命轮回的故事,更是一个守望信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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