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虫记

今天的太极课下课后,我乘王大哥的车从泰丰公园回家,下车时阳光很足,空气很热,于是从背包里拽出伞和防晒连襟口罩,我要把自己武装起来,走了没多远感觉脸上痒,同时一层鸡皮疙瘩像水面涟漪般蔓延到整个后背和手臂上,我快速扬起两只手上下左右一顿哗啦,好么,一只黑色的中型蚂蚁被扒拉到地上惊慌失措地逃走了,留下我独自站在小区门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我怕虫子是有渊源的。那年在山西吕梁,一大群人分散在一大片枣林里欢快地摘枣,我和小伙伴撑开大麻袋对着一根粗壮的枣树枝,边聊天边双手抚住枝杈往下撸,枣子脆脆的甜甜的,我们的目标是要摘满一麻袋,可就在快乐当口,一只和树杈同色的大蜘蛛跳到我的拇指与食指间,我几乎是在它跳上来一瞬间就发现了它,条件反射使我双手快速相互拍打着并歇斯底里地疯跑,直到小伙伴一个扫堂腿把我摔倒按住,后来他们说我极有可能坠到山下的水沟里,那天的整个下午我发着高烧僵直地坐在炕上,伙伴在我身上围了毯子,我不敢靠墙,不敢躺下,周边的每一个斑点都像随时会爬动起来的虫。

那次的经历是刻骨铭心的,那次被我掩饰了很多年的恐惧彻底暴露了,那次之后与我同行过的小伙伴都会悄悄地帮我驱赶身边的危险,程师兄曾经在一艘小船上貌似随意地走到我身边,找我聊一个无厘头的话题,我直觉他脚下踢了一下,顺着那个方向我分明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在水面上挣扎,就在我惊恐地要跳到座椅上时他按住我:“没事了!”这位师兄就是在山坡上一个扫堂腿把我摔倒按住的那位,后来他说,那只蜘蛛本来是在船的顶棚上,从一上船他就发现了,后来它拉着丝溜到甲板上,正好在我的脚下。他还说,如果被我先发现,肯定全船的人都会翻到湖里,我抬着腿悬着脚双手作揖:“谢哥救命之恩!”他嘿嘿一笑:“我是为了全船人的生命安全。”

图片来自动画短片《渴望朋友的小蜘蛛》

小时候妈妈说虫子是怕人的,它比我怕它更多的怕我。我不信!为什么我乖乖地坐在大雨衣上看爸爸钓鱼,蚂蚁会爬上来?长大后看到书上写:虫子依靠感知到的环境温度而识别人在附近从而快速躲开,在城市里主动攻击人类的虫子几乎是没有的。我不信!澳大利亚的蜘蛛和人共居一室怎么解释呢?

虫子于我,是无法逾越的恐惧鸿沟,阻碍着我拥抱大自然,在我最快乐的时候露出狰狞的五官不清的脸。为了克服对虫子的恐惧我看了很多文献,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包括饮食习惯、适合的温度、洞穴的结构、家族分类,我尝试着观察一只蚊子、蛾子、小蜘蛛、小蚜虫,我会站在树干前轻轻触摸一只蝉蜕,我还阅读了法布尔的《昆虫记》,观看法国纪录片《微观世界》,当我姑娘试探着发来一段萌宠蜘蛛动画片时我热衷地看了好几遍,我甚至在好友家敲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缸,希望那只藏匿在洞穴中的蓝色蜘蛛出来走几步。

动画里的虫子特别可爱,图片上的虫子五官清晰,放大镜下的虫子结构分明,我的恐惧在逐步探索的过程中被疗愈着。

我之所以非常害怕虫子,是因为它们有很多爪,爬得快,你根本不知道它们下一秒去哪;因为它们的脸太小你根本看不清它的眼睛嘴巴在哪;它们身体小却数量多,而我势单力薄,那种无法掌控它们的感觉令我极度不安。

几年前我和伙伴们在斯里兰卡旅行,那个国家的动物与人相处非常和谐,有一天我们入住康提湖边的酒店,棕红色的蚂蚁肆无忌惮地在床上散步,我的同屋伙伴帮我仔细清理干净后拍拍手说:“蚂蚁不咬人,放心睡吧。”我放下蚊帐又仔细对比了蚂蚁和蚊帐孔洞的大小,断定它们是进不来的才安心睡下,夜里我突然感觉胳膊上有匆匆掠过的一些脚,我弹下床按亮灯, 赫然看到几只小家伙在我的蚊帐上床上枕头上,它们居然派了小的来袭击我!惊悚之下我穿戴整齐站在房间的中间跺脚到天亮,因为椅子上有,行李箱上有,我不能靠着房间里的任何物品,我巴巴地看着窗户等天亮。

我姑娘的室内墙贴

我害怕虫子的历史也算悠久了,从儿时坐在大雨衣上陪着爸爸钓鱼,因为蚂蚁爬上来我吓得跌到河里;因为一只肥硕的夹夹虫爬到我脚下,我快速站到马桶上嗷嗷叫;因为一只蟑螂在桌子底下探个头,挥动一对触角看了我一眼,我戴上及肩的胶皮手套连夜把桌子扔出去,还有一次是在盛夏的雨后,我岌着拖鞋去买菜,在楼前的树下脚底一滑摔个大马趴,就在我要撑着地站起来的一瞬间赫然看到一层毛毛虫粘在泥地上,距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那一次我屏住呼吸站起来失了魂般回到家一个星期没下床。盛夏里我捂着被子筛糠般发抖,屋里任何一声响动都令我眼泪哗哗的,

今天,我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那只中型蚂蚁快速逃离时心里有种不安,它原本属于泰丰公园,不小心落在我的背包里,又被我扒拉到老城区的街道上,它该何去何从呢?书上说蚂蚁的适应力很强,相信它很快会有个新家,下次我一定清理好背包再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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