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松  ·黄镇坤·

       认识松           ·黄镇坤·

  村边有山,山上有水,山上有树,山上有竹,山上有岩壁,岩壁间有瀑布,岩壁间有松……对于一个村子来说,这无疑都是加分项了。

  ——我说的是我老家的村子吗?

  是也不是了。

  说实在话,在我老家那个不大的村子上,加分项有,但不尽有。相较之下,最突出的,要数村周围有山,山上有树、有竹、有水了,尤其是村周围有山,山上有树二项。

  就说山吧,除村头那座翘楚似的凤凰山外,小村周围其余三面的山都不高峻,都只是缓缓的山岗。然而,站村子里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尽是一片片葱茏的绿意。一年四季都是茂密无边、葱葱茏茏的绿意。

  在这茂密无边、葱葱茏茏的绿意中,最突出的,又数松树了。

  大家知道,松树的种类很多,观赏林木就有罗汉松、白皮松等;工业林木就有赤松、白松、黄花松等;当然,常见的松还有雪松、黑松、马尾松等。可在我老家,最常见的松是马尾松了。

  是了,小村四围的山上,每一面山坡每一座山岗都能见马尾松的倩影。尽管故乡四面的山大多为黄土瘠地,但山上是不缺绿色更不缺松树了。虽然山上的松树并非都长得高大挺拔,长得密实——有些地方长得密密麻麻,成一片林子;有的地方长得疏落、散漫,稀稀拉拉;有的地方甚至一棵或两棵站一处儿,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长在石多泥少的地方的松树甚至象一个个不愿长大的孩子,树龄不短了,可仍长得矮小。有的虽然长到高达二三米了,可树干仍不盈握。尽管如此,在我小村四围的山上,最常见的树仍是松树了。这些松树大多是没有专门的人去栽种的,更不曾有专门的人去浇水、除草、施肥了,但也长得漫山遍野里都是。不管是山坡、丘陵,甚至是石缝或崖壁间,只要有一点点泥土,只要水分适宜,它们都会悄悄发芽、生长;也不论气候有多么寒冷,它们都能傲立风霜,四季常绿,而且总是直直地往上长,长出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来。

  山坡上有松,山岗上有松,有时,进山或下地的路的两边,每隔一段路程也会见一棵两棵长得挺拔高大的松树了。说实在话,这些松树大多是乡人们经了几代人经心保护下来的遮阳树——进山的人或下地的人经过树下,烈日当空时,可坐树下纳纳凉;雨来了,可站树下避避雨;平时里,经过树下的人感觉累了,可坐树下歇歇脚,抽上一袋烟继续上路。当然,雷雨天气时,松树容易走雷,因此,遇这样的天气你最好别在松树下避雨,危险!

  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们进山放牧或拾柴草。小村四围山多树多,山上可背回家的柴草不少,但干枯脱落的松枝要算是最好的柴草了,因为松的枝干会分泌出松脂,带松脂的枝干作柴草最容易烧得旺。再者,松的枝干作柴草烧制的饭菜也特别的香。还有,在山上,每每休息时,我都喜欢在松针铺满的地上美美地躺上一会儿,闻松树的清香,听松涛阵阵,惬意无比。

  因小村四围的山上松树多吧,那时候,村里有支耕山队,专门负责上山砍伐整片整片的松树,再截取树干,用牛拖到山下,用板车运往河边,然后扎了木排,从河流上放到远处卖去。听大人们说,运出去的松木有很大一部分是做了铁路上的枕木的——打这之后,每每在铁路上行走,我都会倍感亲切。

  渐渐长大,村上的耕山队解散了——此时,松树已不值钱,已沦落了——乡人们更多的是把松树砍下来当了柴草烧。除了当柴草,村民们至多是把松木砍回来搭个瓜架,扎个栅栏或打几样普通的家具而已。除此之外,松树是不见有其它大用了。

  住家山村,开门见山。见到山,自然也就见到松的倩影了——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我眼中,松树就是这么平常又这么平凡。

  读书和经历是可以改变或纠正一个人对人生和世界认识的偏颇的。

  后来,上了学读了一些书,走了一些路见识了一些物事,便觉得司空见惯的松并不平常也不平凡了。

 两千多年前的孔老夫子就曾说过:“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明代无名氏在《渔樵闲话》第四折里写道:“到深秋之后,百花皆谢,惟有松、竹、梅花,岁寒三友。”伟人毛泽东在诗里写道:“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京剧《沙家浜》中有一段唱词:“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呐——”;在我国,民间里还有“寿比南山松”的比喻……

  可见,自古以来,松树就一直被奉为不畏严寒、万古长青的精神典范,而且,历朝历代里,松树的精神不知牵动了多少文人墨客、仁人志士一个个正义凛然的灵魂,并因此歌颂它,赞美它,把它当作崇高品质的象征。

  当我渐渐认识了松树以后,我对松树也情有独钟了,每次回到家乡,无论面对的是一棵瘦小或伟岸的松,一棵长在平地上或长在悬崖峭壁间的松,一棵静穆沉思或在狂风中劲舞的松,我都看到了它们铮铮的风骨,从它们铮铮的风骨中,我又似乎见着了我父母、我乡人们的影子。由此,内心里便会产生对它的敬意之情,并驻足痴望,久久不愿离去。

  哦,松树,一种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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