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做大写的人——舒生读《论语》第一百一十九

很多年以前，有一位年轻人向著名的大提琴家卡萨尔斯讨教：我怎样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大提琴家？卡萨尔斯面对雄心勃勃的年轻人，意味深长地回答：先成为优秀而大写的人，然后成为一名优秀而大写的音乐人，再然后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大提琴家。卡萨尔斯的话告诉我们：不论你想在哪个方面成为杰出的人才，你首先必须成为一个优秀而大写的人。

子谓子夏：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女同“汝”，你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很浅显，就是孔子对自己的弟子子夏说：你要做君子儒，不要做小人儒。文字看得很清楚，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为什么这么说子夏呢？什么是君子儒呢？什么又是小人儒呢？儒还分君子和小人吗？按照朱熹的解释，“儒，学者之称”。所谓学者，也就是有点学问的人，或者说聪明的人。“儒者，学而优则仕，仕而不得则学，或仕宦之余治学”。

程颢、程颐说：“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一个聪明的人若是将自己的智慧用在正当的地方，那他就是“君子儒”；若是他将自己的智慧用在不当的地方，那他就是“小人儒”。做君子儒是孔子对子夏的提醒，也是我们在生活和工作中应当遵循的处世原则。在古人看来，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不就是为了能够拥有一颗仁义之心，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最需要的地方，而且还能在面对错误的时候产生愧疚感，并勇于改正的思想觉悟吗？司马光曾在《资治通鉴》中说过：“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意思就是说，聪明的人要是坏起来，就有着无穷大的破坏力。

张居正：“人君若得君子之儒而用之，则必能守正奉公，实心为国，而社稷苍生皆受其赐，若用了小人之儒，则背公营私，附下罔上，而蠹国殃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故用人者，既观其行事，而又察其心术，斯得之矣。”作为帝师，他看得透彻：君子儒做学问，是专心在自己身心上下功夫，不求让别人知道。学习也不是为了求官求名求影响力，而是关注自己切实进步，这才称得上君子儒。小人儒也努力做学问，但他做的学问是一心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学问，一心想要用学问求官求名。知道一点道理，长点本事就要为自己谋求点什么，即使不行也要为自己求得好名声。所以在选人用人上，既要看他的所作所为，还要看他的初心。若用了君子儒，就能守正奉公，实心为国，社稷苍生都因他得福。如果用了小人儒，难免名不副实，欺上罔下、背公营私，乃至祸国殃民。

“为了谁”是个大问题，也是根本的问题。君子与小人，阴谋与阳谋，本质都是一种求生存的方式，区别在于能否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君子博爱众生，大公无私，在学业上一心修德，不求功名不为利禄。小人关心的只是自己，唯利是图，在学业上旁门左道，只知道追求权力和地位。这也是君子和小人的本质区别，儒者，应该是衣冠整齐，谨言慎行，言必诚友必信的知书达理之人。君子型的儒者，精忠报国，心里想的全是君主、社稷和百姓。小人型的儒者，奸佞逢迎，轻则兴风作浪，重则祸国殃民。所以，孔老师告诫子夏，要做一个君子儒，而不能做小人儒。

为什么要告诫子夏，而不是其他弟子呢？在《论语》后面还要讲到，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游说：“子夏的学生们，做洒水扫地、接待客人、趋进走退一类的事，是可以的，不过这些只是细枝末节的事。根本的学问却没有学到，这怎么行呢？”子游评价子夏的门人做些洒水扫地、应对宾客、进退礼仪之事还可以，却不知道根本之道。子夏则认为教学应当循序渐进，先小节、后大事，就像培植草木一般，应该区别其种类，而采用不同的培植方法。且不去讨论子夏、子游教书育人的方法，从子游的说法中可以看到子夏在学问的根本之道上有不够重视的倾向。所以，不仅同学有感觉，老师也有感觉，故而有这样的提醒。

孔子深谙世道人心，人性两千多年变化不大。今天我们身边仍然有君子儒和小人儒之分，只是可能换了个名称，比如小人儒也被叫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少看似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读书人，身居官位关心的就是自己那点事，没有情怀和大爱，对集体和他人不管不顾，一心只打自己的小算盘，只纠结自己那点小九九。一旦自己的目的达不到，便耍狠使坏，全然不顾道德、情义，甚至脸面，图穷匕见，让人无语。被那些琐碎的利益搞得很纠结，整个人也就猥琐了。

做人要做大写的人，大写的人，脊梁是笔直的，人格是闪亮的；大写的人，志向是远大的，兴趣是高雅的；大写的人，情感是乐观的，意志是坚强的。大写的人，满满的正能量，这世界，就因为有了大写的人，才会充满希望和生机。大写，就是力量！说到底，还是靠学习。有人说:读哲学书能培养大气,读专业书能培养才气,读休闲书能培养灵气。学少了、学偏了、学杂了，就有可能变成小写的人、缩写的人、胡写的人。

毛泽东同志曾经在《纪念白求恩》中称赞白求恩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做一个“大写的人”，一个值得自己敬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