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友约我去路边的小酒馆里。

是下午，酷暑难当，但我依然赴约，我知道这是友最需要我的时候。

小酒馆儿非常简陋，菜也简单，一盘花生仁一盘自家种的黄瓜。

友说：“今天我们不喝啤酒，喝白酒，度数大的。”我无法阻拦，只得任由他了。

我无话找话，挑选一些轻松幽默的话题同他谈。他一声不吭的喝酒，不搭言，我也就沉默了，酒辣辣的，在肠胃里似火龙似的翻滚。

友突然气愤地说：“你说，你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甚至她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可她却嫌弃我穷，跟那个有几个臭钱的胖子走啦，哈哈，跟那个胖子走啦！跑了……她的亲戚……我的钱。”

我无言，只是给他的酒杯里又倒满了酒。是的，友的遭遇很可怜，性格老实内向的很，可是又很清高，所以一般的女孩子入不了他的眼，好不容易遇到那位可心的女孩儿，在我又挖苦又鼓励的情况下，他鼓足了12分的勇气同那女孩儿交往，那女孩儿被他儒雅气质和安然自得的神态所吸引，深深的喜欢上了他。他们感情日深，友庆幸自己得到了美好的爱情，可心的伴侣，对那女孩儿百依百顺。在那位好女孩儿的劝说下，友把父母多年辛苦种地得来的积蓄，拿出来与她的一个亲戚合伙做生意。

友是一个很文艺的人，对做生意并不擅长，一切都是为了那位女孩儿，谁知道那个老奸巨猾厌恶透顶的家伙把他们都骗了。慌说做生意陪了，他们的本钱都血本无归。

一辈子老实巴交的父母只会唉声叹气，友更是欲哭无泪，可是友不怪那女孩儿。他说那女孩儿是为了他好，那女孩儿并不知道亲属会骗她。

可是那女孩儿却哭哭啼啼地告诉她。她不愿农村的太阳晒黑她白嫩的脸庞，她不想粗重的农活与永无休止的家务磨粗她娇嫩的手指，她不愿让辛劳琐碎的农村生活，消磨掉她美好的青春。一句话就是不想跟着友过:穷日子。

友呆了。

他瘦了，很消沉，不愿意同任何人说话。我的劝解也无济于事。他突然约我，纵使太阳就停在头顶上烧烤。我怎能不去？

电扇嗡嗡的转动着，送出阵阵的风。但是那风是热的。

友的眼睛红了，额头上的汗水似泪水般流淌下。我浑身燥热，心情更是燥热。

“从小我就爱读书，知道书本儿告诉我是什么吗？”

友望着公路上，那些在酷热中依然穿行的人们。

“人间是美好的，人人和平善良，纵使有坏人。那也是很少数的几个，而且都没有好下场。”

一辆崭新的轿车在门前驶过，友曾经说过，他结婚时一定要买一辆轿车送给他的新娘。可是，友说：“突然间，人人都变得那么奸诈，虚伪，人间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再也找谁不到一丝美好与善良。”

是的，友从小爱读书，但他只接受那些美好的东西。对于它的反面，他常常认为不是真的，对于生活中的一些丑陋。他也常常以他的善良的内心加以理解，或者视而不见，再加上父母也是老实善良之人，他一直生活在感情的天堂里，他怎么能受得了心爱的女孩儿突然的背弃？还有那个亲戚的欺诈。

友又举起了杯子，继续往嘴里灌酒。

我说：“你读的那些书难道没告诉你怎么走出逆境吗？父母对你的亲情是假的吗？我们的友情是虚伪的吗？”我的眼睛湿润了。

友却挥动着手臂。浑然听不到我说的话。

“我要报复，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我要成为一个奸邪之人，我再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啦！”

他醉了，但我依然说：“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你的本性太善良了，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那么结果是你会在悔恨中折磨自己的。”

友又举起了杯子，这一次我不阻拦，是的，他需要醉了，他应该大醉一场。

我望着公路对面的庄稼，玉米在太阳的炙烤下，有些萎靡不振。但是只要等到太阳一偏西，它又会继续她蓬勃的生长。

我在等待友清醒过来，我会告诉他，看见了吗？你就是那颗挺立在田野中的红高粱。虽然现在它在太阳的淫威下有些萎缩了，但是不久之后雨露会滋润它，微风会吹拂它阳光也会爱护它，它会像从前一样生机勃勃，纯真朴实的。

望着友醉倒的红红的脸，我在耐心的等，等着他清醒过来，犹如这些年来。他一直给予我心灵的支持，我才不会迷航。

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