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之麦假

北京的春天仿佛一下子就摆脱了冬天的阴影,突然地跳了出来。从冬天到春天,我一直忙于找工作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以至于无心花事,辜负了这个春天。之前妈妈发来照片,桃花一片灼灼,想起家里的三里桃林,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

再过一两个月,麦子就该成熟了。现在机械化收割,省去了农民不少功夫,但我总是怀念小时候的一番忙碌景象,大概是忙碌的不是我?唔~其实我们小孩子也是有作用的。记得最初的时候,村里每个支队有一个公用的道场,就是在收庄稼的时候用于晾晒。等到收麦子的时候,一车一车的麦子运往此处,或者说拉到此处,因为那个没有拖拉机,还是人力拉车。然后用石磙在上面碾,使得麦壳与麦子分离,趁着有风的时候,用木锨扬起,壳和麦粒就分开了,新鲜的小麦就出世了。当然风不能太大,不然麦粒就要被吹走了。在爸爸妈妈忙着扬麦收麦的时候,我们小孩子也会被利用起来。送饭送水,收碗筷水壶。今年新得的白面里,也有我们的汗水哩。

当然,我们有机会被使用还要得益于学校的假期。小时候农村的学校有两个特殊的假期,分别是麦假和秋假,就是为了收麦子和秋收,因为老师们当时也都种地。放假总是让人开心的,但假期总是有作业。麦假里有一个特殊的作业,就是捡麦。因为在收割的过程中,总会有漏网之鱼,于是大片大片的漏网之鱼……这个时候,总是会看到一群一群的小萝卜头,挎着小篮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麦地里,专心致志地找鱼,哦,找麦子。其实麦茬儿还是挺扎脚的。

既然有作业,老师当然会检查作业。我们检查作业的方式就是假期即将结束前,把捡到麦子处理成干净的麦粒,然后称重,这就是作业,这个时候学校都会组织捐款,或捐麦子或捐钱,二者均可。五六月份太阳已经很毒了,妈妈怕我晒黑更丑了,奶奶担心我累着,总是不大愿意让我去,所以我一般都是捐钱。

随着社会的发展,后来道场被光滑平坦的水泥地替代,我们的乐趣就更多了。凉风习习的傍晚,家长们忙着扬麦(用木锨把麦子扬起,借助风力把麦粒和麦壳分开)拢麦(把麦子拢成一堆),我们就打着赤脚在地上撒野。我平时不太爱拖鞋赤脚,这时也忍不住拖了鞋撒丫子奔跑。高高的麦堆也是一个有趣玩具,如现在的滑梯,当然要在老爸老妈心情好的时候才是。深一脚浅一脚爬到顶端,然后坐在上面簌簌滑下来,都能乐此不疲。我们在吵在闹在笑,家长们在麦堆旁聊天说笑,那时的快乐如此简单纯粹,现在想来也是一阵清风略过心间。

等到麦子晒干,可以卖掉的时候,一般也会趁着这个把麦子装袋,拉到粮食交易站卖掉。然后,我们就又有了新玩具了——吃饱了的袋子。或在袋子之间玩抓人游戏,或在袋子上蹦来蹦去,或在袋子上骑马,总之就是不放过身边任何物件。等到都装到袋子里之后装车,我们就都拥到车厢里,车是拖拉机,路由于常年大车超载通行,一直坑坑洼洼。所以你就会看到,一辆拖拉机蹦蹦跳跳地开过,车上的小孩笑着跳跳蹦蹦地经过。我们竟然在这样情况下还要比赛,还要比谁蹦的高,唔,开心就好。当然,更开心地是,大人们的辛苦劳动得到了回报,心情不错,然后给我们一些零花钱买雪糕,这大概是最值得欢呼的了。

玩到天色暗下来,爸爸妈妈收工,一起回到家里,奶奶已经做好了饭。搬来桌子放在门外,趁着清风明月,一家人一起享受宁静又热闹的夜晚,当时不知岁月静好,只是单纯地满心欢喜。

秋收之后,令我期待的另一件事就是吃葡萄了。我们以前的家里有一颗很大的葡萄树,亭亭盖盖地爬满了整个院子,爸爸在空中架起了铁丝网,供它依靠。说起来,自从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后,我也曾在七夕的时候到葡萄树下听他们的悄悄话,结果当然什么也没听到,我一度以为是家里的灯光太亮了,吓得他们不出来了。春末的时候,葡萄树开出一串串绿色的小花,落得院子里像铺了一层绿色的地毯。再过得几天,就能看到小葡萄慢慢出落成大葡萄,然后变成紫葡萄。但是很多葡萄没成熟的时候就被摘了,所以经常能看到奶奶拿着棍子佯做打人的样子吓唬馋嘴的孩子,妈妈是热情好客的人,对这个一向不在意。但是我真的好讨厌那些男孩子啊,明明都没成熟,摘了为没法吃,为什么还要摘?所以我是坚决支持奶奶的,并光荣地成为奶奶的小助手,守护着这个院子。

等到葡萄成熟的时候,院子就开放了,奶奶、爸爸和妈妈还会剪下成熟的成串的葡萄送给邻里品尝。

夏日的另一大盛景,便要等到各家安寝之时。小时候的房子都是一层的小平房,沿街而建,平房顶都连在一起,这是夏日儿时的第二大乐园。晚饭后,早早地洗完澡爬上房顶。或和邻居小伙伴们追逐打闹,或和对面的小伙伴们隔空喊话,或和自己的小闺蜜并排躺着看星星。天空就像一个清澈的深蓝色幕布,挤满了星星,唧唧喳喳吵闹个不停,又像娃娃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你,无辜地眨啊眨。不时有流星滑过,每当这时,我总是纠结应不应该许愿,因为奶奶说那是扫把星。

没大一会儿,洗漱完毕的大人们也上得楼顶,聊会天,然后就纷纷进入梦乡了。

而我,如今已经很久没看到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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