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5】那些年月,我们追求糖姑娘

沙发底下露出A4纸的一角,轻轻用手一拉,一颗花纸的糖果随之滚落出来;在眼前跳了一段舞,停在了开了十多天的蘭花束腰盆下。

糖――糖果――这个时代最普通的食品之一,没多少人稀罕了。

女孩的巧克力,若非心仪的小伙送的,就没有必要打开包裹着她的金纸。

口香糖的清新,是男孩为下一次吻女孩子时不会被拒绝而消除一项理由。

水果糖更代表一个遥远时代的逝去,如果谁知道这个词就报露了至少有半世纪的年纪。

我无惧报露。

但是,那个蘭花叶下的蒙尘的糖果,还是让在疫情下易多思的脑袋回到了四十多年前――我们追求糖,不,是追求糖姑娘的日子。

四十多年前,糖,是一种意象;是村中心小商店那个一进门垒的一个土台,台土上覆着一层木台,踮起脚尖从木台上面看过去,货架搪瓷花盆里如山一样的水果糖。用一块方方的花纸包着,两头只一拧,就把甜藏在里面了,也把我们小孩的口水从舌根下催化得满口都是。

四十多年前,糖,是一种享受;是好日子,如年时,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奖赏,是精神的自由女神从各体灵魂中逃去壳来的体验剂。

四十多年前,糖,是好日子突然降临的幻想;怎么有那么一种食物,能驱散饥饿,能赶决疲劳,能把苦一下子就除掉了。

什么时候日子能像口中的水果糖一样甜?

我们需要糖,小孩子想不断要甜在口中;指望不上年,也指望不上谁家结婚的有限糖;靠自己,去追求糖,去大自然中追求带糖的姑娘。

村南有三个大沙岭,是五八年(一九五八年)沣河决了口,涌进田地的沙子被堆到一起后形成的。沙中有土,也有木屑,还不乏什么草籽之类。于是,春来临的时候,沙岭上会长出一种草――细若春麦,却叶杆发枣红,顶上会有狐狸尾巴状的须,刚一吐蕊就能吃,有甜味。我们不是植物学家,叫不上名儿,但我们敢给她起名子:甜甜根儿。

秋天的时候,有狐狸尾巴的甜甜根儿含糖量最高。沙子地土虚,无需用什么家什,只消徒手刨个偏坑,再顺着地皮把狐狸尾巴一提,一枝象白莲藕一样的,通身满含着糖汁的“甘蔗”就到手了。等不得洗,用手只一捋,去了细沙,就塞在嘴里,大口朵颐,满嘴的甜,时间差不多了,喉咙再一个长吸,又安谓胃去了。

有一年夏天,我们把对糖姑娘的追求盯在了村中卫生所的药架上。大人们说,那里面有一种叫“薄荷片”的药,不但甜,还清爽,含在嘴里鼻子都是凉爽的。

需要钱的,不能问家长要,一开口就会是一顿骂的。但鼻子会凉爽的甜我们没体验过,那该是怎样一种高级享受啊。我们一面向往着,一面找钱路。

绕着村子转,肉骨总会有的,从供销社能换来五分六分的。河堤上有药材,拔回来晒干,镇供销店会收,也会有一毛二毛的。

那个夏天,我们几个小屁孩,靠着自己的双手,把糖的甜享受了,还把鼻子凉爽了一个夏天。最惬意的是,在麦地里拾穗时,伸腰偷懒的间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纸包,打开来取出一丸白色的药,含在嘴里,头一仰,先是一股甜窜向了舌根,再紧接着一丝凉爽穿边鼻腔;所有的热散了,一切的汗不再是涩的。

要说到能大口大口连续咀嚼的,轧出不断糖汁儿的莫过于玉米杆。刚搬过包谷的玉米地就是一片藏甜纳糖的海洋,只要你有慧眼,目之所及都有可能是“甜杆”。倘若运气好,能碰到“空杆”,就是不结包谷棒的那种,还偏细,而且有带红的皮,那就是活生生的甘蔗了。折上一大梱,放在院中,吃他个美。这是糖姑娘中最美的一种。身材高挑,亭亭玉立,脆皮甜瓤,不知肉味。

妻在叫吃午饭了,其中有一盘菜是苦瓜炒鸡蛋,很下火的菜。

现在日子甜如蜜了,反而要追求苦了。

甜与苦是一对儿,相依相存的两姐妹。

追求谁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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