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5

诗一组

少年


桂花香啊

月亮又细又长

花香飘飘荡荡

稚嫩的手

磨成了双面刀刃

砍斫皮糙肉厚的

弹回来

十六岁的青春

桂花香啊

细细长长的

地狱之门


分娩


羞怯的玉体剧痛

硕大的泪珠晶莹

枝条怡然蜷缩

叶片欣然舒展


鹅黄的芽儿蠕动

拱出浑圆的天庭

吐纳新鲜的气息

落入碧绿的牧场


平静宽广的湖泊

荡漾慵懒的倦容

醉人的眩晕掠过

最深的母爱苏醒


雾露退隐的小山

流淌奶白的血浆

灌溉初生的太阳

漫天灿烂星光


关怀


雪花纷纷落下

覆盖苔藓小路

雪野中火红的头巾跳荡

身边是白茫茫的冰河


一棵孤独的白杨

布满各式各样的眼睛

路上你一个人行走

急急匆匆的脚步


就这么一条小路

你已经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的小路

不能半路上回头


文明


资本权力新牧场低价骡子

恶棍政客高尔夫良种马

杠杆洗白套现离岸信托

一顿丰盛的韭菜大餐

疲软醉迷打着饱嗝

厨子说原料是

苍蝇老鼠蟾蜍经血和胎衣

所有的港口都在吞食

香港东京纽约伦敦

白天和黑夜


毁灭


沥青麦草味的夜晚

路边田野青蛙合唱团

瓦蓝的天幕上

坐满了星星

总也听不明白的乐章


一扇半开的窗

吐出撩人的秀发

我没有风儿的勇气

风儿大胆轻狂


那半遮半掩的

诱惑

那银笑是你

那铜声

是插入我心里的刃

窗拉上了布帘

露水放肆癫狂

呕吐

吐出六腑五脏

邂逅


中途相遇是突发的病

前半程已铸错终身

惊愕的眼神

隐约想起

什么时候

在哪里

好像见过这个人


身后是无底的深渊

前路被口水淹没

勿须旁顾左右

一座孤岛

只能容两颗心

做一个无缝的梦


是仙境是红尘

是熟悉的异声

笃笃喁喁切切

渐渐轰然作鸣


各自留住各自的心

在你冷清的时候

在我愁闷的时候

用心倾听

听远方的回声


断章


月光流淌音乐之泉

枯叶堵死了泉眼

欲望来回冲撞

找不到喷泄的出口


你这个瘸子小偷

偷了他人的腿脚

走上了康庄大道

你是堂堂的刀俎


古老衰朽的残躯

任凭小偷的摆布

这是神的谕旨

还是撒旦的魔咒

节日存在的理由


备下一年的种子

汗水播种

希望和忧愁

卑微的梦想啊

天灾人祸

苦泪独自吞咽

在黑夜

裹紧薄薄的被窝


这一天终于来到

宣泄吧宣泄

尽情的挥霍

让绷紧的弦

弹出自由的节奏


腊月记忆


一场大雪给乡村披上绒衣

小河流安静还甜蜜

厨房里噼噼啪啪的爆炒

端出一簸箕花生玉米

孩童冻红的小脸

在院子里嬉笑打闹

屋檐下饥饿羡慕的麻雀


瓷实滑溜的小路

上街回头的老爸

喷出毛乎乎的热气

腋窝下夹着火红的年画和鞭炮

家门口一张温和的笑脸

捧出一碗硬实的鸡蛋炒米


七十年代


晃晃悠悠的小船

青烟袅袅的艾蒿

大雨泼洒的傍晚

幽暗的油灯下

洗碗的妇人呜咽


掀开腐湿的屋顶

白生生的肉虫滚下

缺齿的大斧挥动

砍入褴褛少年的瘸腿

清冷的月下

拖一根脆皮枯树

皲裂的后跟

沾满热乎乎的猪粪


黑夜恐惧的眼睛

盯住污浊的水坑

昏昏沉沉的少年

喉管里起火

冲上湿淋淋的山岗


刺目灼人的盛夏

黝黑的河流

淌走一双远行的布鞋

暗红的灶火

烤焦了玉米

母亲与母猪合谋

撕扯格林兄弟的童话


灰黑的梦中惊醒

身边一具冰凉的尸体

挣脱了梦魇

吸入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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