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馍的记忆

俗话说,“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伴着喜庆的民谣,春节如期而至。炸好豆腐,炖了肉,煮了鸡,之后就是发面做蒸馍了。

小时候,我们一家与祖父母同住,热热闹闹一个大家庭。一进腊月,母亲就从粮囤里舀出麦子,用簸箕盛了,坐在屋檐下仔仔细细地挑出里面的杂物,簸出混杂其中的尘土,然后再用干净的抹布蘸了水,细细地反复搅拌已经捡得干干净净的麦子,再三之后,才会把麦子盛装到袋子里,绑缚到自行车或者手推独轮车上面,由父亲运去磨坊,排队磨成细细的面粉。

如果是大年——有三十这一天,到了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就会开始发面。发面是力气活儿,总是由祖母指导、父亲出力、母亲打下手的。把一大袋子洁净的面粉倒入事先预备好的清洁的大缸里,用温开水把酵子头化开了,这酵子头是祖母或母亲早已经制好了的,然后把水倒进面粉,慢慢地搅拌,揉搓,直至一缸的面粉变成比较光滑的大面团才会告一段落,之后找一块方方大大的抹布把面团仔细地盖好捂严,若有盖不严的地方,面团就会结出硬壳,就会糟践粮食。

家里冷,面发得慢,祖母有时会半夜起来看面发得怎样了,然后絮絮地小声祝祷:“面啊,可是发啊!”发,是吉祥的话,过年了,凡事图个吉利,发面在长辈们的心里就是发家。信神的祖母相信祝祷的力量。祝祷完,再和衣而卧,天不亮又起,如此反复,面终于发好了。

一家人早早起来,祖父治家很严,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早起三分光,晚起三分慌”,他老人家是不允许睡懒觉的,大人不能睡懒觉,连我这跟着祖母睡的小孩子也不能睡懒觉。早起的全家人,聚在一起热热乎乎地吃完早饭 ,就要开始一天的重头戏——蒸馍了!

厨房里的大面案已经刷洗得干干净净,面案上撒上面粉,防止面沾到案板上,然后从缸里取出发好的充满了小小的蜂窝似的圆孔的面团,用力揉搓。

我家蒸馍,男性是不让沾边儿的,全由祖母带领着母亲、大姑二姑来干。祖母用力揉压发好的面团后,把它搓成白白的长条,然后用手拧成大小一样的小面团。之后,母亲和姑姑们就开始在案板上把面揉的圆圆的,做成馒头状,整个过程快而有序。

我在旁边撒着欢儿得这儿看看,那儿摸摸。不摸面团没关系,手一碰上面团,一向疼我的祖母就会沉下脸,打发我出去,在她心里,粮食,尤其过年的粮食是无比神圣的,是不容许小孩子乱碰的。

二姑疼我,有时看我眼巴巴的样子,她会忍不住偷偷地塞给我一块儿小小的面团,得了面团儿的我便快乐地跑出厨房,拿了面块儿认真地捏小狗小兔子,自然不像,但在小小的心里,捏什么就是什么了!

面揉成馒头状后,还不能马上上锅去蒸,需要在案板上放一会儿,这叫醒面。馒头醒好后,才装笼上锅。我家那时是土灶,一口大锅,上面有好几层的笼屉。灶膛的火燃起来了,笼屉里的馒头装满了,白色的蒸汽快乐地窜上窜下,一幅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新年景象!

我们几个小孩在院里疯跑着,听来串门儿的邻居和祖父拉家常,和伙伴们在院子里撵得鸡咯咯叫着跑……

一顿饭的功夫儿,馍要出锅了,大大的笼屉就由父亲和二叔抬起来,抬到堂屋里早早备下的大笸箩里面,暄暄腾腾的馒头像白白胖胖的娃娃,个个儿乐乐呵呵!闻着馍香的我也好似醉了一般地又笑又跳……

总感觉时间不只有脚,它还有翅膀,眨眼间,祖父祖母已辞世多年了,姑姑们也已嫁出门去,叔父也成家自立许久,再也不见一大家子昔日欢乐围坐在一起的场景。但是童年蒸馍时的欢乐我却永远难以忘记。

今年,我蘸着儿时的记忆,开始学着自己蒸馍,想把眼前的一团生活蒸得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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