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入时无——菩萨蛮
春节一天天临近,江恒康本打算带陈繁荣回江家过春节,陈繁荣不愿意,陈爸更是一句“不合礼俗”就否决了,只叫江恒康照习俗,年后来拜年的时候,再接陈繁荣去江家。江恒康无计可施,好在柳伶俐一方面能理解陈爸,一方面能体谅江恒康,跟江恒康说,她跟江春阳一起回市里过年来,江恒康终于可以守着陈繁荣的每一天了,小两口的日子似乎更见状态了。
这边梅眉跟黄凯两个人,却不复旧日的温暖浪漫了。黄凯倒是不上主班了,但是向来是越到节假日,越到年关,外科的急诊病人更是有增无减,他也处于二十四小时听召的状态。但是梅眉发觉,黄凯自此在家的时间,真的越来越少,两个人间的话题越来越少,黄凯对自己的照顾越来越少:科里晚间急诊一般有固定的二线班,但是黄凯基本要挨到九点后回来;到家就打水洗漱,应付梅眉的话不是“科里的事”就是“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黄凯也不烧饭了,前一天在黄妈那里带些现成的饭菜回来,剩的就是梅眉跟孩子第二天的午餐。到年二十八晚上了,梅眉实在绷不住,委屈的情绪就流露出来。
“我已经够烦了,你不要没事找事了吧!”
黄凯的话未落音,梅眉心里一团火已旺旺地燃起来,“黄凯,我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摔脸给我看?”
“我有说过是你招惹我吗?你生什么闲气啊?”只要不是正常的沟通,说话的人明知是阴阳怪气,还偏要说,听的人自然更不舒服
“有什么话你明说,这样阴阳怪气的,跟被鬼撞过有什么区别?”梅眉憋着无名的委屈已经好几天了,黄凯的态度确实让她生烦,一拧身子,从沙发上两部跨到床上,拉开被子就把自己卷了起来。
“不要逼着我跟你吵架好吧?我也不能跟你吵!就不算你肚子里的孩子,娘家还有那么多的人,我有自知之明的。你不就是觉得这几天是我让你不舒服,不愿意看见我的吗,我出去,去值班室去!”抓起外套摔门走了。
梅眉在生硬的摔门声里咬起了腮帮,她不情愿在这时候来评论黄凯的心胸,但是她也不能走出男女关系里,世俗给予女人性别上的所谓优越感:两口子吵架,无论因由,都是男人欺负女人,女人在这时候永远是被动的弱者,等着男人来给自己力量和温暖。梅眉那时候也是这样看待这个问题的,更何况这件事情上,确实是黄凯做的不对,梅眉不能说服自己反省,或说服自己主动大度来处理,所以,咬着牙帮的她还是裹了被子睡去了。
梅眉第二天中午下班再回来,看家里根本就没有黄凯回来过的痕迹。她倒没感觉自己有生多大的火气或怨气,鼻子里冒出的冷气和冷哼也只让自己听见。单位柜面上已经没太多的事情,同事照顾她,让她下午休息,她收拾了两口吃的便歪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黄凯上午查完房后就去了黄妈那边。大弟弟黄胜是义务兵的第二年,不能回家过年;小妹黄娟读高三,在学校补课,今天才放假。黄凯到的时候小妹在大院里翻晒自己的被褥,黄妈披着衣服坐在床上,黄凯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来,细细查询妈妈的身体跟吃药的情况,叮嘱一翻后打算离开。
“儿子啊,你家比较宽敞点,让黄娟上你那里住几天吧。”黄妈深思熟虑后说话的样子,让黄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你就这么一个妹妹,也这么大了,我这里连个伸腿的地方都要挤出来。你那里宽些,还有写字台,学习环境肯定比我这里好。”
“可是我那里是个大通间,还只有一张床啊……”
“把这张钢丝床搬过去,支在沙发前面,白天收起来就可以的啊。是不是怕你老婆不乐意呢。”
“可是妈妈,梅眉怀着孩子,小娟住过去也确实不方便的啊。”
“你就知道梅眉不方便,看不见我这里的不方便吗?”黄妈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你是家里老大,我跟你爸那么辛苦地供你读书,不就是指望你工作了帮我们分担些吗?我还只是跟你说让小娟去住几天,你就这么为难,要是说我们一家人今年到你那里团年,是不是还得你老婆点头才行啊?”
黄妈还在养病,话说急了说多了就气促,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喝了两口水才稍好些。水是黄凯送到她手上的,她看黄凯一脸沮丧和茫然,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忍不住数落
“当初让你找个家庭条件更好点的,至少可以贴补一点我们家,你不听!你看现在,去她娘家送初节辞年,那么多礼品送过去,就换些农产品回来!你说你那乡下丈母娘,就嘴上说的好听……”
黄妈这些话说出来,黄凯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低了头沉吟半晌,想起自己和梅眉眼下的状态,心念微动,对梅眉倒生出些体谅来“妈,梅眉已经够迁就我跟我们家的了,您是长辈,不要太多挑剔吧.小娟去我那里住跟团年的事情我都要跟她说,不说商量,肯定要先告诉她.你放心,一会儿她回来我就跟她说。”
“哎,老话说的就没错的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哎,但凡男的能硬气点,女的哪敢跟你唱反调呢。”黄妈一迭的哎声叹气
“那么妈妈,你说我要怎么做才叫硬气呢?现在就把小娟带过去吗?”
黄妈年岁毕竟在这里,适可而止四个字的意思她是懂的。眼看着自己儿子已经有些不耐,换了不经意的语气“傻儿子啊,你把钱管起来啊,钱在谁的口袋里谁当家的啊。”
黄凯正不知道如何接妈妈的这个话题,他的传呼机就叫了起来,果不其然的就是科里有事了.黄凯半分钟完成了跟黄妈的告别,拔腿跑了回来.两辆摩托车互碰,大人小孩一共送来六个人,其中两个年轻的骑手垂危.全科上下一起忙活着.后面又零散地送过几批病人来,没人能歇下来.所以家里没有黄凯回来的痕迹.连那一瞬间产生的体谅也没时间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