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头鲜血的韩枫,我心里惶恐的像极了要四处逃命的老鼠。我极力地强忍着恐惧,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往常一样轻松,但事实上,我紧握砖头的那只手已经开始抖动了。此刻,我开始后悔闯进这间办公室。倘若我要是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现在我应该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寝室的床上,懒洋洋地睡着觉,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和温暖。
后来,我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不曾为现在所作的一切而后悔,只是懊恼自己目睹了一切,却选择了沉默。
此刻,我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就这样默默地离开的话,也许倒霉的就是我了。我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件事情继续下去。我死死地握着砖头,缓缓地向房间内走去。此时,我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怕,大胆地向前走...
我走进里面的房间以后,眼前出现的场景让我终生难以忘记。
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一边慌忙地提着自己的裤子,一边将撕扯的衣服扔向了全身只剩内衣,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
女孩浑身一直抖动着。我看不到她的样子,她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我能听见,还能听见她抽泣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我依旧听地清清楚楚。
那种抽泣的声音是绝望的。我曾无数次从梦中惊醒,都是因为梦见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孩,披头散发地躲在一处昏暗的角落里失声地哭泣着。后来有那么一次,我沉迷在网吧里打游戏,困的眼皮打起了架,实在招架不住后,便靠在了椅子上睡着了。当我梦见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孩,正蜷缩在我的房间里不断地抽泣时,我被惊醒了。惊醒的时候,我甚至发出了啊的一声,声音大极了,吓得全网吧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我,就连网吧的老板都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并扔给了我一支香烟,让我压压惊。
吓得坐在我旁边的杨宇盯着我看了好半天。
“陈桐,你他妈没事吧,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那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惊慌失措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你这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一定是搞错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一来是怕自己一说话就漏气,二来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紧绷着身子,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只是这紧张的气氛,让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中年男人看着我的样子,还以为我要对他做些什么。
“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咱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我是财经学院的副院长,要是被你打伤了,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们学院的副院长啊,怪不得看起来很熟悉。
“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我能办的就一定给你办,你看怎么样?”
我没有理睬副院长说的话,而是看向了正在哭泣的女孩。她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我想要是她的父母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会丧失理智地找副院长和韩枫拼命的。
我不忍心再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可怜无助地哭泣,于是便将她的衣服都放在了她的身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现在没事了,把衣服穿上吧,我带你回寝室!”
女孩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一动不动地蜷缩着。这时我清楚地看见了她的那双手已经肿的无法攥在一起了。我赶紧将视线转向了别处,不敢看她,我怕下一秒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后,看向了副院长。
副院长也看向了我。他对我猥琐地笑了笑,那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将他按在地上痛打一顿的想法。我紧紧地抓着自己手中的砖头,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将砖头拍向他的脑袋。事实上这种想法也只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承认自己不敢这样做,因为他是我们学院的副院长。我清楚的知道,我要是将他打伤以后,我的学籍在这个学校恐怕就保不住了。
副院长或许已经看出了我对他没有动手的想法,他站直了身体,笑嘻嘻地对我说:“同学,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咱们好商量!”
“出去,去外面!”我看了一眼女孩说。
“好,好,那咱们就去外面说!”
“先把衣服穿好,我在外面等你!”
我说完以后,特意看了一眼女孩,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便和副院长走了出去。我们走出去以后,我将房间的门轻轻地闭上了,想让女孩一个人在里面穿好衣服。副院长走出房间以后,看着满头是血的韩枫,低声骂了他一句窝囊废。虽然骂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他在骂完韩枫以后,又嬉皮笑脸地看向了我说:“同学,咱们好商量,只要你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想要什么好处,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没有理会副院长说的话,一心只想等房间里的女孩把衣服穿好后,好带她赶紧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同学,你不想让我帮你忙,这也好办,你等一下!”副院长继续说道。
他说完后,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拉开了其中的一个抽屉,取出了一把钥匙,随后又打开了办公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我看得清清楚楚,抽屉里面放了很多张银行卡,还有好几封鼓囊囊的信封。他取出了其中一个信封,放在了自己的手里掂了掂,然后笑嘻嘻地看向了我,接着又慢慢地走向了我。
“你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副院长走向了我的身边,我刻意向后退了退,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同学,别紧张!”副院长说。“知道吗,这里面装了一万块钱,只要你答应不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这就是你的了。”
面对一万块钱的诱惑,我承认自己曾在那么一瞬间心动了。我知道,深刻的知道,倘若自己接受了这一万块钱,那么我将会一条道走到黑,想要做回清白的人就再也不可能了。有些时候,有些路一旦踏了出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副院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一个将要上钩的鱼儿一样。他拿着装有一万块钱的信封不断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并且说:“答应我,这一万块钱就是你的了,答应我,你将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不断地用花言巧语将我一点一点侵蚀,然后再将我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我快要濒临崩溃的时候,办公室里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声音。我得感谢这个声音将我从即将崩溃的局面中解救了出来。不过,几秒钟以后,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是来自办公室里面的房间的。我想也没想,凭着感觉快步地走进了房间,此刻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被我强烈的预感印证了。
看到房间里的情景,我吓坏了。我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身体本能地冲向了房间内的窗户。此刻,女孩的一只脚已经跨在了窗户的外面,只要她在稍稍地一抬脚,然后松开自己的双手,一切都会随着她的冲动,极大可能的被永远地埋藏起来。
我奋力地冲了过去,抓住了她的腿,然后顺势拉住了她的胳膊。女孩极力地反抗着,哭喊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死死地拽着她的胳膊和腿,想要将她从窗户上拽下来。就这样,我们僵持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她知道我不会放手的,于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反抗了,而是苦苦地哀求我。
“求求你了,放开我吧,求求你了...”
不管她是怎么样的态度,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腿和胳膊,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女孩的眼泪已经覆盖了她的整个面部,她像个泪人一样苦苦地哀求着我。
“求求你了,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放手吧!”
我看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我,而是放肆地哭了起来。凄厉的哭声顺着窗户飘出了窗外,回荡在了教学楼的周围,最后慢慢地消失在了大雪中。
冷风一遍一遍地吹进了房间,带着墙角的窗帘无声地摆动着,偶尔还会有一片一片的雪花飘进房间,落在我的身上,地板上,然后顷刻间融化成水。女孩的半个身子露在窗外,身上已经落满了雪。她一边哭着,一边冷的直打哆嗦。
我看着她凄惨的样子,心痛的要命。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此时,我对副院长和韩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怒气,我真想将他们当着女孩的面痛打一顿,为她好好出一口气,可是这又能怎样,眼前的这位女孩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知道自己劝不住已经崩溃了的女孩,于是只能对她说:“我是不会放手的,你在窗户上呆一个小时,我就拉着你一小时不放,你若呆上一个晚上,我就拉着你一个晚上不放,直到你从窗户上下来!”
“你是好人,我真的谢谢你。”女孩哽咽着。“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放开我吧,求求你了!”
女孩说到最后,都已经声嘶力竭了。
“你冷静冷静,好好地想一想,如果你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那你的爸妈怎么办,你有想过他们吗?他们失去的可是最爱的女儿啊,这些你有想过吗,还是你打算让他们痛苦一辈子!”
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她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显然她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死了,那她的父母怎么办。几分钟以后,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坐在窗户上哭泣着,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为什么人会这么难,为什么,为什么...”女孩喃喃自语着。“已经都这么难了,我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我趁着她身体放松以后,立刻将她从窗户上拉了下来。她没有挣扎,而是坐在了地上,抱膝痛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已经沙哑了。
“好好地活下去,为自己,也为父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活着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走吧,我送你回寝室!”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她没有理会我,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我安安静静地蹲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站起来对我说走。
几分钟以后,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我想去扶她,可是手伸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最后又缩了回去。她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地向外走去,我赶紧跟在了她的身后。当我们走出房间以后,只见副院长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韩枫有气无力地坐在办公桌上,他们两个人抽着烟。
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烟味,他们的脚下扔满了烟头。
他们看着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自顾自地抽着烟,目送我们离开了办公室。我们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我注意到,女孩的身体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只是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我们走出教学楼的那一刻,冷风迎面吹来,呼呼作响,刮在我的脸上像刀割一般。我冷地直打哆嗦,双手不自觉地环抱在了一起,而走在我前面的女孩,她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步一步地行走在雪地中,像个木偶人。
我们两人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在黑夜中不断地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让原本安静的夜晚变得悲伤了起来。
此刻,我想到了程芳,再看看我眼前的女孩…人本最珍贵的东西,却在有些人的眼里不值一提,只是被当做换各取所需的东西,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