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也有风 05-在哪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张爱玲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常,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再见到曾全,有几次我还去宿舍五楼看了下,去五楼上了两次厕所,洗了三次手,547的门一直关着,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床。

中午上播的时候几次想问冯柯,话到嘴边却都没有说出来。心想冯柯心里藏不住事,他要知道不等我问他也早说了。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他总是来一时去一时的,就像夜晚宿舍楼门前那盏坏掉的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毫无规律可言。

10月末考试还算顺利,数学也考了64分,综合成绩排名班级第9,陈女士找我说要办数学加强班,我以为是找我收费,结果说是免费的,我突然觉得陈女士那副茶色眼镜不晕了,透过眼镜我第一次看到她眼里的期待和温暖。

于时每天下午上完课到晚自习点这段时间,我就去️数学加强课了,从此我就再也不能操场听曾全的广播。有时候走在路上,或者回到宿舍楼,我常常怀疑那样一个夜晚是否真的发生过,那天行将满圆的上玄月如今已经只剩下一道细细的下玄月,有几次走在路上被人从后面拍一下,回头一看是同宿舍的室友还会有些感伤,晚秋的夜越来越凉了,晚自习后大家都匆匆往宿舍赶,只有我一个人一小步一小步算着那天这400米是怎么走了15分钟,怎么我已经走的不能再慢了也用不了8分钟呢,去食堂点饺子我还是吃到18个剩下的给阿边,做题做到第18题我就心里默念一个答案再去看是不是跟我认为的正确答案一样,测试过五次都一样,可是这又说明什么呢?概率论这个东西并不能用在捕捉运气上面。

曾全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我没有他的的电话号码没有QQ,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宿舍号。那个曾在我面前半走半跳说话时不时阴阳怪调的男孩,那个总是习惯性动作摸头和耳朵的男孩,那个笑起来就哈哈哈感觉再笑下去就要背过气去的男孩,就像是突然从这个三维世界消失了,身边也奇怪竟也没有人提起他,我也不敢问,我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毕竟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夜晚的确发生过,月亮都不是当时的月亮了,并且尽管我白天用尽全力在想这件事,晚上却从来也没有梦到过他,这难道连梦都不是吗?

就这样过了三个星期

10月30号那天上完播,我跟冯柯和陈熙一起吃饭,陈熙突然说:“你们知道吗,曾全又不去格拉斯哥大学了?”再次听到曾全的名字,我一口饭没吞好咬了舌头一下,我用捂着嘴没敢吭声。现在我至少确定这个人不是我虚构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我舌头疼的厉害,感觉满嘴是血,就放下碗筷,这时陈熙接着说:“听说本来手续都办好了钱也花了这个月就要去的,曾全突然说不去了,把他妈气坏了”说到这里,陈熙压低了一些声音,语气里有一种惋惜也有一种得意,我感到她在炫耀,她什么都知道,而我全都蒙在鼓里。

“好可惜啊,不知道曾全怎么想的?要换成我,我估计被我那慈祥的父亲打死100次了”冯柯一刻不停吃着接着说道

“Kin,曾全没跟你说他为什么不去吗?”陈熙转过头问我

我这才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捂着嘴的手一松,一不小心打翻了我那份饭,我连忙拿纸擦起来,一边擦一边说

“没有啊,我最近忙着早自习晚自习现在还加了个晚餐习,有快三个星期没见到他了”我故作不在意说道

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三个星期这个数字也太精确了,别人会不会误解我是在算着日子,他们会怎么想我怎么想我跟曾全呢

“我估计肯定被打残了,好几十万就这么说扔就扔了,换我我也打他”这时冯柯气愤地说到

怪不得这么久没见到他呢,要不我们改天去看看他 陈熙接过话说到

我听到打残这两个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慌说:我得回去准备上课了,我,我先走了

冯柯在后面喊我饭还没吃完呢,我没有理会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广播室

走回教室的路上,我突然想到最近好像还真没听到曾全的声音,就算我在补习好了,广播声那么大我多少还是能听到的。他去哪了呢,不会真被打残了吧,万一真被打残了可怎么办,我心里像万马奔腾我都能听到里面翻江倒海的声音。不行,今晚我要去他们宿舍问下,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我就说广播站找他。

到下午课结束我匆匆扒来两口饭正准备去补习数学的时候,广播里传来张雨生到大海,歌曲放到一半,“今晚的夕阳很美,张雨生的大海,送给所有现在准备去晚自习或回宿舍的同学,祝你们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大海,并且有个美好的️夜晚”是曾全的声音!

他回来了!他是今天回来的吗?怎么了都没有跟我说一声?他到底有没有被打啊?他不知道我急死了吗?

可是他又怎么能知道我急死了。青春期的男生,不都是这样急吼吼的吗?

转念一想,回来了就好,至少是肯定没残没废,不然也不会跑去上播了。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好蠢,好端端替一个刚刚认识的学弟着急。

我抬头看夕阳,的确很美,整个天空从西边的红色到东边的深蓝色一气呵成,秋风吹过,云被一层一层拨开,就像那天我们一起看过的夕阳一样。心里有一万种想要冲去广播站看看他的冲动,但脚步还是一如既往地带我走进了补习教室。

摩羯座的男生总是这样吧,心里一万匹马再踢腾,脸上嘴上却什么也没有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我忍不住往后门外面看,好像期待着曾全能再次跳出来拍我一下,但当我走出教室,环顾四周才发现,他并没有出现。

我小跑几步走出教室快步走到宿舍楼,好躲开不让阿边碰到我,到了宿舍楼径直走到五楼,楼道内遇到阿边他问我去哪这么着急忙慌的,我说去楼上尿尿。快到547门口的时候,我突然犹豫了,真是的,我这是怎么了,用得着我瞎担心吗?人家有女朋友,放着英国留学的机会说不去就不去,要我一个高四狗瞎担心,关我屁事啊,我真是脑子进糨糊了,还要跑去人家宿舍,有病,有病,真是有病!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时,547的突然开了,曾全走了出来,看到我站在门口,先是一惊,然后急忙用手捂着右眼到额头的位置问道:老哥,你怎么上来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我锻炼身体,每个楼层都走一遍

曾全笑着说道:哦哦,我懂了

看他笑得有些邪邪的样子,心想不好肯定被他看穿了,正要说我回去了才看到他眼角的淤青和擦伤,心里那股子酸就一下子上来了连忙问到:脸怎么了啊

曾全上下揉搓了一下说,没事,一点小伤,不妨碍本公子大雅

说完突然他哎呦一声踉跄着往左倒了一下,我立刻上前扶住,他只穿着背心,我扶他的时候他往前下巴靠在了我的肩上,肩膀也跟我碰在一起,他皮肤很滑很有弹性,头发有一种很特别的清爽的香味,我脸有点红扶好他假装收拾身上说:你这哪是什么小伤啊,怕是要伤残二级了吧。还有你这是要去哪啊

曾全又恢复到刚下单动作说:你是盼着我残废哦,你是准备照顾我吗?说完他又哈哈笑了两声

我可以听得出来,他的笑跟上次不一样,今天笑得明显要收敛,但能笑也说明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他应该也没啥事,就说:我回去了

他见我要走,就急忙说:我去尿尿,要么你扶我去吧

我转身回到:你小子故意的吧

但还是上前继续扶着他,曾全有点无奈的说:

哎,有的人呀,就是自作多情,人家都不高兴扶我

我看他这副样子,扶着他又弹了一下他脑门:哪那么多废话,快去尿尿

好啦好啦,我自己可以啦,万一一会再歪一下尿在你身上,估计真要被你二次打残了,你还是继续锻炼啊。曾全哈哈笑着说

他推开我我慢慢放开他:你看,本公子灵活的很呐,说着他跳了一下给我看,但我能看出他脸上有一丝勉强的表情,他跳的样子看上也是有些笨,他穿着长裤,我隐约能看出来腿有点伤,想问,但又咽回去了就说:那你早点睡吧,我下去了,明天我去校医务室给你买点药

他还是耸了耸眉摆着右手,示意再见,我假装瞪了他一眼笑道:走了

回到宿舍手机收到一条信息:谢老哥关心,我没事,改天请我吃顿好的给我补补身体就好啦!

我笑着摇摇头回到:食堂拉面管够

他回到:呜呜,我感觉我好不了了

我回:不行,赶快好起来

他回:遵命,老哥

然后我躲进被子里握着手机在对话框里输入删去好多次,安慰、揶揄、打趣、鼓励、承诺切换好几次,手都酸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发,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把又把自己闷到被子里还自己踢了自己两脚。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一种力量牵引着我,让我不能不去想他,脑子里都是他的样子,耳边都是他的说话声和笑声,他发给我的信息看了无数遍,连标点符号都能背下来,还有他皮肤的弹性头发的香味,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

还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的,知道多久了,怎么之前不发信息给我,我感觉我总是后知后觉,很多事情别人都知道,唯独我以为大家都不清楚。

还有他脸上的伤,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爸爸打的,要是的话他爸爸也太坏下手也太狠了,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难过,人家至少还有个爸爸,不像我家庭关系一栏永远只填母亲一个人。还有他那腿,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尿尿况且如此,他上大号可怎么办啊,当时我真应该让他挽起裤子给我看下的,真是的,当时不搞清楚现在躺在这里抓心挠肝的。期间我还查看了好几次手机,也没有新的信息,想发信息给他问问又不想吵着他睡觉,心里翻江倒海,手不停在墙上枕头上身上划着那18划,

夜里睡着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人在拍打什么东西叫我名字,惊醒了一次,夜色正浓,大家正酣,窗外下着雨,我裹紧被子转身继续睡去,还是那个拍打的声音,也许是雨点声吧,就这样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收到一条短信:老哥,以后我受伤了第一个我就告诉你。

现在想来,这应该也算是一句表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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