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传》第八十五章。梦幻水星城,应作如是观。

    云游正自出神,忽地水中探出几个小孩的头来,向着魔君和李还阳嘻笑道:“风老头,李老头,你们捉到妖了吗?”

    这几个小孩水性娴熟,笑得亦是纯真,云游只觉倍感亲切。

    “小心……”

    云游大叫一声,只见小孩身旁一团黑影游动,似有几条大虫,正绕着他们盘旋而过。

    但那几个小孩一点也不惊慌,习以为常,视若不见。

    适才出现的大虫正是这五蛟海中的五蛟,其状如蛇,首如虎,头鼓两包,生得四足,声鸣似牛,长丈余。

    然与龙不同,其只潜于江底,介于龙与蛇之间,离借助天雷飞升化龙还差些修行火候。

    五蛟海之名也是由此而来,依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化为白青黑赤黄五蛟。

    那几个小孩各抱住一条蛟龙的脖颈,骑在它们背部,在江水中时隐时出,嬉戏玩闹,甚是和谐。

    云游眼见此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的一切都像是梦中的画面。

    小时候云游便常梦到自己在河里与蛟龙为伍,互相竞逐,此刻亲临此景不由得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竟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魔君拍了拍吓呆了的云游肩头,微微笑道:“这只是开始,慢慢就习惯了。”

    “那小孩刚说的捉妖又是什么意思?”

    云游忽然想起这句骇人的话,心想真有什么妖?

    岂料魔君将手中的祝融神剑一提,微微笑道:“这就是了,人间凶器,为其死伤者无数,岂不比妖更为厉害?”

    几人自索桥走去,跨过这五蛟海便是传说中的水星城了。

    云游听这城的名字本以为是金碧辉煌高墙宫殿的奢华建筑构成。然入城门才知与其称其为城,不如以村相称更为贴切。

    只见东西两排茅草矮屋有序的分施两道,几名长者席地而坐,在一起闲聊着什么,不时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期间,鸡犬相闻,一头老黄牛杵在村口慵懒的哞哞嗷叫,几名孩童自他们身前嘻笑着跑过。

    云游在这只觉心神空灵,时间也似停滞了一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岁月静好,只想随地一躺好好睡上一觉。

    然这念头立时又打消了,因为他看见那几名长者脚下有不少小东西爬过,依稀便是壁虎,蜈蚣,蝎子,蟾蜍,毒蛇这五毒,且数量之多,满地游动。

    云游骇然失色,但有了前车之鉴也不如之前的大惊小怪,而且那些长者也无异样。五毒游过也并未有何伤人之举,只如寻常小动物也似。

    心想这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我可不能作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来叫他们看笑话。

    又向村落行进时,只见在不远处的茅草屋前摆满了各色水果小吃,美酒等等食物。三三两两扛着锄头簸箕的青年男子随手摘吃,旁若无人。

    云游饶是再克制也架不住好奇心,问道:“风老头,这又是什么情况?小偷偷吃也没人管?”

    云游听那群孩子也是这般称他,是以跟着叫了起来。

    魔君听了不觉一笑,随手也摘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这样老夫是不是也成小偷了?哈哈……乖徒儿,你初来乍到,或许不了解水星城。在这可没有钱财没有你我的差别,你的是我,我的也是你的,所有东西都是共享,不存在私有。

    正因为大家都没有私有这一概念,才不会你争我夺。人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世界大同。”

    云游心想这不正是自己小时候便有的美好愿想么?只是长大了,许多观念发生了变化,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也不敢宣之于口。

    而今这种理想世界居然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眼前,只觉亦真亦幻,既惊又喜。

    云游表面风光无限,其实内心早已厌倦了在武林中勾心斗角,追名逐利尔虞我诈的日子。

    向往的却是这种简单而美好的平淡生活。在这里,他会变得心态平和,不用担心有人会算计陷害自己,可以毫无防备的卸下伪装,释放自己的孩子天性。

    男男女女面带微笑的向魔君和自己招手,好像在这的人都没有烦恼一般。他们不用担心吃喝,不用担心住所,更没有俗世中的争斗仇杀,仿佛人本该如此,世界本该如此。

    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态,没有忙碌急躁,却显出一股缓慢的美感。偶见得几名年轻力壮的男子谈笑间扛着农具回家。妻儿笑脸相迎,端上几盘热菜再配上一壶好酒,与邻友对上一杯,便是这一天的简单生活。

    云游笑看着,好似一眼可以看到自己年老时的样子,也定会和他们一般。只是他把老去妻子的模样一会想成是落小霜又一会又是清羽灵,摇摆不定,幸福的站在那里自顾自傻笑着。

    “臭小子,还不快走,你又在想什么呢?警告你,可不许打这里人的主意,他们个个本性淳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

    魔君瞧着他发呆傻笑的样子,料来没有什么好事,大声催促着。

    云游一怔,回过神来,嘻嘻笑道:“风老头,你这水星城也太特别了,完全打开了我想象中新世界的大门,你是如何做到的?就不怕这里的百姓有害群之马?”

    他心想,若然有害群之马,多半自己就是了。

    “当然不容易,到我手上已经过了五代,共计三百余年。其间也偶有一些心术不正的百姓出现,但日子久了也觉得没多大意义。

    人的需求不过是满足吃喝,知足者常足,不足者常辱。在先前民众的教化上,一些俗世之念甚重的,当然更容易滋生出欲望。

    是以城中百姓每年都会进行一次集体入五蛟海沐浴的活动,我们管那叫做灵魂洗礼。但凡有私心欲念之人便会被五蛟海的蛟龙所吞食,以成人为多。历经数代之后便基本成型,彻底断绝了人性中的那种私心欲念。

    这就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一样,百姓全是为公之念,时间久了,良性循环,便成顺理成章。这也是为何要隔绝与俗世之人往来的重要原因。”

    云游听得耳目一新,心想还有如此神奇治理一城百姓的方式,当真是天下奇闻了,不过却是个不错的方法。

    “风老头,那城中百姓会功夫吗?会不会关傻了?”

    他只道这里的人不学无术,纯然是不学好进,突发此问,不禁让魔君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不会,他们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连现在是何朝代都不知晓,长期与世隔绝,又何必去关心这些呢?

    这里的百姓只是心思空明,没有俗世之想,大智若愚。大都通晓五行八卦之理,善于占仆,与自然万物相通。所学的都是星象术士之学,找寻的是自然规律和人类起源之迷。非俗世中人的习识之法,虽不出世,然可推算天下大势,他们不清楚,只是不花心而已。”

    云游看着这些表面都感觉傻傻的人由衷佩服道:“看来人不可貌相,都是世外高人啊。”

    他和魔君边走边聊,李还阳早已带了红眼提前入殿医治。

    云游忽地眼前一亮,看着脚下隐隐发光的物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不住闪着白光和金光。

    他不着意的用脚踢了踢,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淡定。

    这他妈可是真金白银,怎么随地乱丢?而且一路上他细加留意,几乎每座茅草屋的房前都堆了不少,合着这群人都把这些当成了石头?

    转念一想,也对,他们都是大同世界下的百姓,哪里有什么钱财私有的概念,金银对他们而言却也无任何意义,可不就是一些寻常石头么?

    蓦地又想起了老子在《道德经》里的话:“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但于我小人小张仪来说,这可是钱啊钱啊,老子一身的贪嗔痴见了这难得之货又岂能不动心?

    可正这么想着,但见魔君一对电眼扫视着自己,当下收敛了世俗之欲念,誓要做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的正人君子。

    扭头大步跟在魔君身后,表面浑不在意,心里却在滴血,暗想要怎样想法子偷了出去,全然忘了自己命在旦夕。

    这座水星城其实并不大,被这五蛟海圈成一个大圆,以太极阴阳对称而设。总人口也不足两千,小国寡民当然更容易实现这种公有的大同世界。

    无相圣殿历经几百年才将人性中在俗世沾染上的私心欲念彻底隔绝,返璞归真为婴儿状态,可谓是呕心沥血精心教化的结果。但要推广而使这样的水星城越来越多,却是任重而道远。

    他们没了物质上的欲望,在精神意识上的感知力也强了不少,对于宇宙的理解远超常人。

    云游能被这魔头带入水星城,除了机缘巧合外,或许更多的也是缘出于此。

    魔君带着云游穿过茅屋,走入后山便是护城魔教无相圣殿的居所了。

    但见眼前群山掩映,高不见顶,在一大山正中以一石门相隔。石门正前有一方直径三尺余的八卦图形。

    魔君双足踏入卦象之中,离火跳至坤土,最后转兑泽踏了三次,意示感谢历代圣君为水星城所作出的贡献。

    这么一阵验明身份后,那山中石门“隆隆”一响,自两边拉开,门中出现一方石板。

    石板上放着一块巨石,魔君单臂将巨石推出,带同云游站了上去。

    云游上下打量,只见这石板四方悬着金钢吊丝,吊丝缠缚风铃,在轻轻震动时发出“叮叮当当”的细响声,当可受千斤之重。

    四周都是光滑的山壁,也不知他们耗费了多少人力时间才在此凿了一道通向山顶的天梯。

    魔君向上朗声大吼道:“天神归位,门童出迎,无法无相……”

    云游站在一旁摸着那根风铃好奇道:“这是干嘛用的?”

    说着便忍不住拉了拉,但听风铃发出“叮铃铃”一阵清脆的响声,这声音直向上传去。

    蓦地里云游身子一偏,险些摔倒,原是这石板突然一震,随后极速上升。

    魔君气道:“老夫还没说完口令呢,这些小崽子,越来越不成话了。”

    继而又向上强迫性的喊出最后一句:“去欲还本。”

    这才旋身飞踏了几脚山壁,双手抓住呆丝,跳入加速上升的石板上。

    二人在极速飞驰中摇摇晃晃,云游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跳加速,胸口气息窒滞,眼前一黑便昏厥在石板上。

    云游这是陡然升空,出现了高山反应,加之身中驱阳掌,一时真气压迫太甚,失了知觉。

    魔君随即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云游心跳渐渐平稳,随之甚是安详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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