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生涯

毕业三十年聚会


在咸宁巷老家搬出大晒坪边的第三年,我考上了镇里的初中。

那是一个傍晚,我们家的世交罗老师和他爱人,拿着我们村小的录取通知书来到我们家。我们刚从地头干暑期农活回到来不久,然后我从晒坪铲了些花生回来招待他们。那时,听说小升中率大概是三到四成这样,我考的120多分,竟是村小第一名了。

离家六七里地的一个土坡上,就是我们学校了。学校没有大门,一条土坡路,把学校分成了北区和南区。北区是两排教室和两排老师宿舍,南边是功能较全的核心区,围墙断断续续的。而北区,压根就没有围墙。读小学时,我们曾在这里参加过少先队活动和运动会,所以还不至于陌生。

到校后,才知道原来罗老师是我们中学的校长,他爱人韦老师教我们英语。

我们的大宿舍,是住两个班混编的。当晚,第一次离家生活的我,兴奋得睡不着。下半夜,皎洁的月光穿过相思树,斜照进宿舍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听见有人说话,然后就更多人的声音附和,也有极个别嫌吵着他们睡觉的声音。有人问:多少点了?有人答:才三点。

天未大亮,宿舍就乒乒乓乓响动起来,人们纷纷拿着铁桶和洗漱用品,往深井走去。那时教室和宿舍都没有水龙头,洗澡房也少,我们男生就在深井打水,洗衣洗澡在边上解决。另一口井在厨房边上,女生就用那边的。这两口井和学校的水塘是联通器性质,只要水塘有水,井就不干涸。

那时初一分了六个班,我们班主任姓姜,是个瑶族人。修长的身材,削瘦且黝黑的脸庞上,一双眼晴炯炯有神,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宇间长着一颗肉痣,我爸说,那是“草里藏珠”。由于升中考成绩靠前,我被选为副班长。

初一时,我们班在最北边的高坡上,一排瓦檐教室三个班,另三个班在斜坡的第二排,教室的墙是夯土成形的,没有风扇,好在是盖瓦,也不是那么的热。但是冬天,周围没有树木的这一排瓦房,冷风夹着黄沙就从窗户可劲地灌进来。

喝的水,放久了杯底就会凝一些细细的黄丝,那是沉淀的黄泥。水塘这么近渗进水井,能过滤干净么?再加上肆虐的风沙,不沉淀才怪。而有些干旱的冬天,水塘也没有水源来了,学校就组织我们以班级为单位,到附近村庄去挑水供厨房用,在校外的阡陌,来来回回的挑水队伍,成为我们不灭的记忆。

水成为稀缺资源,只能节约用,厨房只好采取简易模式。这期间,一块豆腐乳是一餐,半勺辣萝卜榄又是一餐,霜风一来,嘴唇就干咧成一圈,成为大家的标配。为防止大风漫灌,班主任就用簿膜把破玻窗户给封起来,教室才温暖了些。

学校操场周长估计有四百米,是用煤渣铺成的,周围绿树成荫。教体育的谢老师向全校频布了“千圈长跑有奖活动”。所谓的“千圈”,就是以操场的一圈为基准,把自己一个学期每天所跑的圈数累计起来,达到千圈就有奖。跑出校外也算,按里程折算圈数。那时,真的掀起了一股跑步热,有在校园跑的,也有往外跑的。学期结束,我超额完成了千圈而成为获奖的一员。

我们从厨房打饭,经过大操场,有时还没到宿舍,饭就干没了,每餐的饭是定量的,也只有一个寡淡的素菜,总是觉得肚子饿。那时,最希望有要好的人回家,一是可以吃双份饭菜,二是还可能尝到他从家里拿来的食物。我最高纪录是一餐吃过三份饭菜的。

我们最期待的是饭堂加菜。

我们学校绝大多数都是农家子弟,学校要求我们从家拉谷子来,学校有个大米加工厂,碾出来的糠就用来喂猪,学校称之为“勤工俭学”。每个月杀两次猪,焖香的四方肉,会让我们吃得满嘴油,这是我们最期待的时光。

在相思树下,有一块闲置的荒地,校长组织同学们把它开僻成第二操场,这里四面高树参差环抱,树影婆娑,在这里,学校组织我们看电影、看录像,举办文艺汇演,搞颁奖活动。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同学们晚自修后在这里弹的吉它和跳的《月光下的迪斯科》。一一我发现,青春的律动,已在初中阶段悄悄地滋长。

三年级时,我们就从初一时的六个班缩成了三个班,班里多了插班生和复读生,姜老师还是班主任带着我们,班号从28班变成了八五三班。从初一下学期起,我被选为班长一直干到毕业。

初三上学期的秋冬时分,姜老师带领我们班进山去采了三天松果,这个“勤工俭学”是我们班独有的,这也成为了多年后我们聚谈一个抹不掉的回忆点。采摘回来的松果铺满了篮球场,晒开后取了松籽卖掉,松球就留给了饭堂烧火。那几天,同学们互助互帮,战胜了各种困难,繁忙的学习中,注入了新的体验。

晚自修熄灯后,教室就关灯了,那时也经常停电,所以我们的课桌上,总备有煤油灯或蜡烛,往蜡烛的芯边放上几粒盐,火苗的燃烧时间就会延长。初三时分,灯烛伴我们苦读,真感谢那小小的光,感谢那时真正地拼过苦过,成就了后来的自己。

初中这几年,是阅历逐渐加深的几年,从懵昧孩童到梦幻少年,从纯真到些许心丝变化,从慌张到淡定,是多么的明显。感谢比我大的同桌良培兄,给我予生活上的照顾和引领。感谢山里的木盛、志通兄,给我一个山里生活的亲历感受,还有很多共成长的同学,至今成为我一生的挚友。

感谢老师们,特别是姜老师的正向引领,使我的三观正向,心怀向阳。

初中这几年,过得纯粹而充实,也经历过生死。初中时就有两同学因发生意外而离开,班主任和我们踩单车去的殡仪馆送别……以至于几年前班级聚会上,感言环节,我对着稿子竟不能自已,最后由良培兄代读。

夏日的知了在树上喧哗,经历了三年苦读的我们,走进了中考考场。志向读高中的我,还是被老爸改了志愿,后来,我成了当时挺炙手可热的中专生……

2018年夏天,前中后三届同学们邀请老师回校举办了“毕业三十年聚会”,当年简陋的母校已焕然一新。当二班的陈老师发言时,数度哽咽。老师们面对着当年稚气未脱的学生,已变成沧桑模样,不禁百感交集。聚会结束后,我还写了小诗予纪念:

进入鹅塘中学

开启我们的初中生涯

那时我们青春年少

那时我们朴实无华

偶尔也会羞涩

偶尔会想起朦胧的TA


泡桐树叶落了一茬又一茬

想起它粗胖的躯干和

尖尖的芽

我们常追逐于华盖之下

间或想念不曾久离的家


“千圈”长跑的号令

由谢老师郑重下达

每一次披星戴月的奔跑

好象是对自我的减压                       

哪管它云卷云舒

汗如雨下

众里寻觅中  乱了步伐

半坡上的教室

时常漏雨的檐瓦

老师用乳白的薄膜

抵御窗外的尘沙

冬天不出水的井啊

师生用肩膀战胜了它


而今 校舍有了新风貌

跑道的塑胶替代了煤渣

朗朗读书声悦耳

绿草大树映晚霞

不管曾经或辉煌

不管春秋与冬夏

几年的阳光雨露滋养

一辈子魂牵梦萦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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