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老了

一

今年夏天，消失得好突然，好似一场大雨过后就到秋天了。昨晚，空气奇冷，吓得我赶紧去裹了一件外衣。手插进兜里，暖和了许多。

国庆过后，校园出奇漂亮，每天一睁眼，一朵朵绽放的雏菊都携着惊喜而来，鲜亮明艳，光彩动人。每次遇见，一瞥而过的匆匆，总感觉缺乏一丝庄严和仪式感。

赏菊，一直以为，必须要礼敬三分。

“东篱把酒黄昏后”，在熙来攘往的校园，还没等你暗香盈袖，怕已斯文扫地，痛失风雅。

端一杯奶茶，虚度一段美好时光。约你，约我，约她，防疫防疫，通讯录从头翻到尾，约谁？还都是一道难题。

……

一阵穿堂而过的清风缓缓告诉我，今夜，一个人，不言不语，不就是岁月静好。

静静地凝视着台阶上一盆盆菊花喷涌而出，闪着彩绣辉煌的光彩。路灯斜照过来，一波波金灿灿白闪闪的花影倾泻而下，让偌大的校园仿佛斜铺了一张茶桌，袅袅升腾的菊香氤氲中透出一股禅意。

二

前些天，一张请帖静躺在桌上。抬起一看，一脸讶异，随即释然。她都已退休，女儿也该洗手作羹汤啦。

“恭喜，恭喜。”还没走进大厅，许多熟悉得无法陌生的老同事面孔扑面而来。

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每一张精心捯饬过的脸庞都难掩时光无情调戏，沟壑纵横的面容尽显岁月沧桑。如果不是这场婚宴，去年，前年，或许已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几乎回忆不起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哪一年哪一天？

台上健哥激情洋溢地耍弄着新郎新娘，回忆着甜蜜的过往，让他俩喊出一句句爱的誓言。桌前，一圈老头老太太端着饮料装模作样地配合着比划着，结婚那点事，于她们已是远古时代。

“你和她都赶上好时候，退了两年，羡慕啊。”啧啧地羡慕声淌了一桌子。

“唉，我就惨了，本来只有三年，现在要干八年。”满屏地哀怨叹息着时不待我。

“你退下来比干着工资少了多少？”

“一项项加起来，一点没少，拿到手还比干着还多。”她心满意足的权衡着得失利弊，

“干着多好，早早地退回去，谁陪你玩啊？”我随口插上一句。

“退休以后感觉更忙碌，我现在催着他们快生娃，准备带娃呢。”

“就你幸福，刚领大一个，现在领老二，一鼓作气，再领老三。”我开着老同事的玩笑。

望着日渐陌生的面孔，眼前仿佛一趟专列呼啸而过，忙着买票，忙着挤车，忙着抢座，忙着下车……  望着一波波赶趟儿般忙碌的她们，真不敢想，她们会不会抽出一点点时间，泡一壶咖啡，安安静静地为自己为喜欢而虚度一段时光。

时间不语，却给了我所有答案。

三

次日醒来，红日满窗，竟是大晴。

突然想去看看秋天，看看山路蜿蜒，看看野菊花放肆地泼洒着一坡一坡的赤橙黄绿，去湛蓝的天空下长啸，去聊聊被风吹远的心事。

听说我老了

作者 / 穆旦

我穿着一件破衣衫出门，

这么丑，我看着都觉得好笑，

因为我原有许多好的衣衫

都已让它在岁月里烂掉。

人们对我说：你老了，你老了，

但谁也没有看见赤裸的我，

只有在我深心的旷野中

才高唱出真正的自我之歌。

它唱到，“时间愚弄不了我，

我没有卖给青春，也不卖给老年，

我只不过随时序换一换装，

参加这场化装舞会的表演。

但我常常和大雁在碧空翱翔，

或者和蛟龙在海里翻腾，

凝神的山峦也时常邀请我

到它那辽阔的静穆里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