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角时代》第四章:7、被迫创业

第四章:锯齿砂轮

7、被迫创业

下乡支教的一年里,得益于赵校长的照顾,我反而离开是非纷扰之地,落得个清闲。在家中弹弹钢琴,练练吉他排解“被流放”的郁闷,更新些视频音频,然后与各类吐槽的“键盘侠”对骂,或于午后闲躺,或于游戏内驰骋,无可奈何的挥霍年华。

一天,我接到自己吉他学生的电话,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周老师,我有个同学想来您家里练钢琴”

我也没多想:“让他来我小区门口,我再安排!”

过了半小时,我接到电话下楼,在小区门口看见了“学生”,我顿时傻了眼,这女“学生”一袭短裙短得不能再短,两只大白腿露在外头,上半身还一字露肩式,冲着我打招呼。

“你是学生?你多大了?”我非常怀疑。

“17,我是您学校的学生,来您家练钢琴的”

“学校里不是有李老师的琴房吗,去他那练呀!”

“我。。我不是他学生啊。。”

“那不好意思,我这儿不能练,你走吧!”我断然拒绝。

我立马给推荐来的吉他学生打电话:“说实话,谁指使的?”电话那头声音异常微弱:“没有,我没有,老师对不起,我要上课了”就挂了。

过了一个月,又来了个电话,这次换成另一个陌生女“学生”,要求也是来我家练钢琴,我也懒得问了,直接拒绝。我心想,操!黄飞龙这帮东西也太小瞧我了,居然使这种卑鄙下作的伎俩,见我年轻气盛的,就施“美人计”?你当我读的那些历史书是瞎读?呸!龌龊伎俩!

后来几年里,新闻里就屡见不鲜各类“禽兽教师”,实实在在的给教师群体抹黑,我异常愤慨,因为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学生敢登门来家里学音乐了,特别是对于我们这种年轻男教师。

黄飞龙这帮东西的确是小瞧了我,但他们指使学生,谋划让我染上污名,实在是教师群体里的败类,这种侮辱智商的做法,让我唾弃。

2011年的夏天很快就要来了,我在被流放的边缘里磨着大好的青春,心情坏到极限,一肚子火气随着越来越热的天气膨胀着。一天半夜3点,对面楼房大呼小叫,年轻女孩子跟着个男青年锤门踹门尖叫,另一个男青年在屋内脏话连篇,把我给惊醒。

忍无可忍,起身打开窗户一通怒吼:“他妈的吵吵吵,半夜3点你他妈号丧呢!”这下好,三个流氓一齐望向我这边,但他们一看乌漆吗黑的我也没开灯,不知道是谁在骂,就指着我这边大喊:“哪个带种的敢骂我们呐!”然后就气势汹汹下楼,包围在我住的那栋楼房下拿着水管菜刀等物耀武扬威:“哪个狗日的孙子叫嚣呢,给老子下来!”

我承认自己怂了,只好任由他们怒骂,躲在家里一言不发。骂了一阵他们摇摇晃晃的走了,回到对面楼房继续扯皮。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第二天一早我盯着自己竹竿似的手臂沉默了半晌,跑到大型超市买了几只业余哑铃,一只30KG臂力棒,每天晚上就在家里撅棒子,举哑铃,汗流浃背的大吼大叫,宣泄失败者的情绪。逐渐的,家里就堆积起了各种哑铃、杠铃、各类业余健身器材,棒子撅着撅着,也升级到了60kg,从此健身就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直到今天,我复式楼的上层,改造成了我私人的健身房,摆满了跑步机、拉背机、深蹲架等一大堆器械,让搬家师傅累得瘫软在地。

我承认健身改变了自己的脾气和性格,我抛却了父母懦弱的一面,变得积极、进取、顽强,同时也变得好斗、粗暴和蛮横。

那个夏天,我还从网上买了沉重的不倒翁沙包,每天晚上对着那沙包发泄自己愤怒的情绪,将拳头打得破皮流血,疼痛之余再购入拳击手套等物件,一直将沙包的外皮打得全部脱落,拳击手套也最终打得破破烂烂。我望着自己日益粗壮的手臂和躯体,自信心也逐渐膨胀。

不多久我就把自己练得像块门板似的,像只螃蟹般横着走路。我终于见到阔别已久的扰民小流氓,瘦瘦干干,见我怒目而视,他也终于发现那晚叫嚣的是谁了,落了单的小流氓终究没有勇气,急急忙忙闪避过我的目光,飞也似的走掉了。

父亲看到我家里一干粗笨的器材,沙包也被揍得七荤八素,天花板吊着练躲闪的沙袋,穿了孔的拳击手套,啧啧称奇之余见我如此粗壮暴戾,呵斥我究竟想干什么。我母亲也极为担忧我的现状,说有人赋闲搞大自己肚子,你赋闲搞大自己手臂,既然学校容不下你,不如谋个出路去创业。

过了没多久,我母亲就说开物业公司的同学,办公室楼下有几间闲置的铺子,“帮他们卖卖酒,分点红,开个超市,没有月租,你去试试看”,我母亲又兴奋不已。只要我母亲一兴奋,我就担忧,因为她真的缺乏行走社会的头脑,天上不掉馅饼,你何以如此自信?

“我跟我同学关系好!他愿意帮忙!”

“他又不是我亲爹,对我好?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去试试看,总比什么都不干强!”我母亲怒了。

我悻悻而去,带着母亲,骑着摩托车,跑了好远的路,七弯八拐的到了一个偏僻小区的物业公司楼下,母亲的同学不咸不淡的接待了我们,一看那铺子,在整条街岔路的岔路里头,能有几个客流量可想而知。我母亲反而极为高兴,张罗着买来超市用的货栏、玻璃柜、冻柜冰箱等物,简单给铺子刷了道墙壁就急吼吼的开张了,我一瞧,呵!连地板还是水泥的。

除了她同学提供的一系列白酒之外,其余货还得我自己去进。整个暑假,我就骑着机车奔忙于各类批发市场,进各类货物,小到一包卫生纸,大到一箱零食,记下了无数个供货商电话,跟各类人等打了无数遍交道,磨破嘴皮的讲价格做对比,一个星期下来,把我晒得浑身脱皮,才把这些杂乱无章的货物给摆上了货柜。

一通鞭炮响,就算是开张了,我端坐于玻璃柜台后,被各类香烟淹没了半个身体,然后盯着街外稀稀拉拉的人影,半天也开不出一单生意。反倒是自己进货自己吃,每天的香烟有了保障。街面静得出奇的时候,只有蚊子嗡嗡的在耳边围绕,电风扇在嗡嗡的嘲笑,我不由觉得自己挺滑稽的,一个摇滚青年,成为了一个倍受欺侮的平凡教师,然后为了找寻出路,居然成为了一个默然无语的杂货铺老板,这他妈到底是哪门子怪事?

但更滑稽的事还在后头,为了免于枯坐超市不接一单而倍感失落,我还开辟了网店生意,琢磨了半天,花了自己一大笔积蓄进了一大堆女性饰品,在网上开张营业,一边坐超市,一边盯着网店,左手抽着烟,右手往嘴里磕着瓜子。不时我得扮演超市老板的角色,收下零零碎碎的钱,不时我就扮演网店的客服,对,还是扮成女客服,一口一个“亲,你好!”“嗯,包邮哦!东西很好耶”,娇嗔着跟客户沟通,我自己都要吐一地。

为了让自己网店能茁壮成长,不惜动起歪念,跑到平台上去买空单,一单单的凑信誉,好不容易凑起了四颗星,生意也逐渐有了起色,每天快递小哥跟我打着哈哈,包扎着快递盒,大方的半卖半送,往外发着一包包的快递,这种好日子可惜没有维持多久,终于有一天,打开网店,我傻了眼。

“由于检测到不实信誉,对您的店铺进行三个月的关停整改”

网店也彻底凉了。看着还没卖完的一大堆女性饰品,我只能苦笑。看着人流稀少的店铺,一天到晚的没有一笔生意,我沮丧到了极点。

我瘫坐在店铺内,蚊子依然嗡嗡萦绕,风扇依然嗡嗡嘲笑,水泥地板,无论洒多少水,也照样卷起尘土。我感觉到绝望、无助与悲凉,静静的夜晚,也只有那盏昏黄的路灯昭示着自己前途的不明朗。

一个闷热的夏季夜晚,我枯坐在店内,数着地面的蚂蚁成群结队的经过,突然有一个人走过来,操着一口普通话:“老板,买包烟”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矮小精瘦的人,眼睛发着光,感觉眼熟但又记不起来。

我把烟拿出来,他抽出一根点燃,又递给我一根:“我是周竞,周立志的师傅。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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