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爷爷本来有三兄弟,织爷爷是老大,最小的弟弟普爷爷,因为湾里另一户人家的三老奶奶,一生只生了四个女儿,没有生儿子,就抱给三老奶奶做儿子了。
这样一来,织爷爷家的老木屋,就和另外一个弟弟坚爷爷共堂屋合住。
那种老木屋,有两层,堂屋的两边相当于厢房,中间的堂屋面积很空敞。hs湾人称两边厢房中间的这个堂屋部分为:“笤屋”。
“笤屋”的结构很简单,但也有特殊用途:
1、因为它比别的房间,占地相对宽敞,所以通风效果好,在夏天的时候,比两边的厢房清凉,没有那么闷热。所以,平时一些在家干的农活,譬如斩猪草之类的活计,都是在笤屋进行。由于它的面积相对宽敞,用来堆放一些农具:锄头、扁担、物枪、簸箕、箩筐、竹篾筛子、打谷机、犁、耙等。
2、笤屋的特殊功用
在有土葬风俗的山村,人老了百年之后,百年之后也是hs湾的俚语,大意就是人死了以后,最后趟在棺材里,是还要在家里停留几天的,举行跟亲友之间的遗体告别仪式。具体的停放多久,要地仙合时辰,根据死者去逝的时间来决定。而笤屋,就是用来停放死者趟在里面的棺木。
笤屋的结构,一般都有神龛,在笤屋中间的正前方。hs湾的乡俗:是把家中已经逝世先人的遗像,放在神龛上。饮水思源,平时,过年过节啥的,就在神龛前,烧香烧纸,祭奠先人。
普爷爷被抱给三老奶奶做儿子后,织爷爷这一代,就只剩下织爷爷和坚爷爷两兄弟了。
老木屋里,左边的厢房上下,就归织爷爷住,中间隔着笤屋,右边的厢房上下,就住着坚爷爷一家子。
坚爷爷住的厢房再过去一点,是几尺宽的一条小巷子,小巷子的右侧,就是一排牛栏和猪栏。肖保叔每天放的那只大黑牯,就住在这个牛栏里。
肖保叔虽然腿脚不灵便,但他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倾力而为。肖保叔上山放牛牯,从不空手回家。
冬天的时候,hp岭上,草木枯黄了,他就把干树枝,扎成小捆的,挟在腋窝下,带回家,用作烧火做饭或者煮猪食的柴。
有时候,肖保叔也砍一捆一捆的柴,用肩膀挑回家。因为他腿跛,不好挑重担,他砍的一担柴,就比正常人捆的柴小。
hs湾人们的俚语里:形容人挑担偷懒,不想挑重担,捆小捆的柴禾就叫“烟筒包”。暗喻:它体积小、重量轻,就像老爷子们抽老旱烟时,用来装烟丝的烟筒杆,纤细弱小。
而肖保叔,挑着那一担担“烟筒包”一样的柴回家,真的不是因为懒,而是已经达到了他能力的极限。
而聪慧灵性如肖保叔,家中不会有他偷懒的痕迹;倒是他家牛栏的那条巷子旁边,全堆满肖保叔从hp岭上砍回来的,一捆一捆的“烟筒包”柴,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排满那只大黑牛牯住的牛栏前后左右。
就算桃奶奶织爷爷经常烧柴火做饭或者煮猪食,柴搬走空了的地方,肖保叔又砍回来填满了。
那时候,hs湾人们烧柴火,要用到一个“火筒”,它是由长度两尺五左右的竹筒做成,竹筒的两端,上下都有一个孔。
火筒的功用是:当柴火快熄灭了的时候,烧火的人,就用嘴巴对着火筒上方的孔吹气,空气通过竹筒中间,然后从火筒下面的孔出来后,再吹向快烧灭的柴火和木炭,以便重新燃着柴禾、烧旺篝火,煮熟、温热食物或者烧开茶水。
烧煤炭不划算,要钱买煤,而从山中砍柴回来,代替煤炭,烧火做饭、煮猪食或者烧茶水,就可以节省开支。
那时候,hs湾人们的俚语里:“勤快的人是可以包一个火筒的”。其实是指:家中一个手脚勤快的人,从山中砍回来的柴,是可以足够用来承载家里厨房必修要烧的柴禾燃烧量,而不用去买足够多的煤。
显然,勤快的肖保叔,堆满牛栏前后左右的一捆捆柴,是足以承包他家里的火筒的。
而一到夏天,hp岭上,漫山遍野,郁郁葱葱。这个时节的肖保叔,每次赶着大黑牛牯从hp岭上下来的时候,他背上总是背着一个小型蒙古包一样的绿色圆锥体,那是大黑牯夜间吃的牛草。
夏天,肖保叔带回来的牛最喜欢吃的草,一般是阑草,它的茎很长,纤细、叶子很小,夹长在花生地里。
肖保叔从花生地里,拔的阑草,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一小捆阑草的直径大约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然后,再用有皮的树枝,拧成一根绳子,把那些一小捆一小捆的牛草,全部打包捆起来拧紧成一大捆。
最后,再在这大捆的牛草的草尖上打一个草结,手提着草尖上的结,背上捆好了的牛草,在没有篮子和别的挑担的工具的情况下,就用背和肩膀就可以把牛草背回家了。
这是当时hs湾人们一些最常规的劳作方法之一。
如果是在冬天和春天,割回家来,给牛儿吃的草,一般为冬茅梗。冬茅梗的形状,长得就像微型的甘蔗,冬茅梗的草叶子很尖细,叶子的两边很锋利,老点的冬茅梗叶子锋利得像刀子,一不小心就能把手划出血来。但冬茅梗是嫩茎的时候,牛儿最喜欢吃。
因为冬茅梗的叶片两边能伤人,所以割牛草时,hs湾人们有专门的工具来割牛草,那就是弯刀,而不是割猪草时用的砸刀了。
弯刀,一般是由纯铁打造。它的一端长长的、弯弯的,像弯弯的月亮的一头;而弯刀的另一端,则锻造有一个两厘米左右的圆圆的洞,用来接圆形的木制刀柄,弯刀的木制刀柄大概有六寸到一尺左右。
hs湾人们在劳作时,割牛草和砍柴,一般都是用弯刀。
如果是去hp岭右侧的山林中放牛,潇飞雨家门前的路,是肖保叔和他家的大黑牯必经之路。
多少年来,多少个夏日的清晨,当大黑牯脖子上的牛亮亮,在潇飞雨家门前的路上,叮当叮当的响起,后面必然跟着一跛一跛的肖保叔,两只脚一高一低的,在后面追着大黑牯。
而牛儿在山上吃饱了草,回家的时候,大黑牯走在前面,一跛一跛的肖保叔,肩上背着一大捆碧绿鲜嫩的青草,跟在大黑牯的后面。大黑牯因为有肖保叔拔回家的夜草吃,养得膘肥体壮,走路的时候,全身的劲。
如果是下雨天,或者是有啥特殊情况,大黑牯没有上山,在牛栏里关了两天,再放出来的时候,强烈的视觉反差就出现了:大黑牯奋力的扬起蹄子,走路带跑,像风一样,它好像要把关在家里的委屈跑出来。
而走路不便的肖保叔,可就真为难了。他一高一低的挪着脚步,还得跟上奋蹄走路带跑的大黑牯。肖保叔把大黑牯养得健壮无比,大黑牯的毛,油光发亮得像缎子。
腿疾的肖保叔,强健体壮的大黑牯,一前一后,一快一慢,就这么定格成一副永恒的画面,在潇飞雨儿时的记忆里。
也许,当年的肖保叔觉得:牛儿是通人性的。当他几乎所有儿时的玩伴,都陆陆续续成家立业,开始围着老婆、孩子、和生计转;他的同胞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都成家立业,离开父母,单独组建家庭。聪慧的肖保叔,独自面对正在逐渐老去而年迈的父母,他内心深处的孤独,无人能懂,也无处诉说。
他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了大黑牯身上?否则,为什么肢体残疾的肖保叔,养出来的大黑牯,比谁家的牛儿都健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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