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有支塘


支塘并没有塘,有的只是河。河水一律深不见底,窄窄的,却能让大船浮游其上。

水一律安静,让人觉察不到流动来。沿河上一排民居错落有致,若是有雨,那雨滴滴在瓦上,发出清冽之音,看外面必是空蒙一片,饱含水色。

在桥上,可以看到河的全景,白墙青瓦,沿河长街,客人沿着水,喝茶饮酒,这便是支塘老街的景色。

支塘,又称支川、支溪、相传古时境域盛产玉芝(珍贵药草),故又有芝塘、芝川别名,为常熟四大古镇之一。支塘镇有着“院士之乡,人杰支塘”的美誉,历史流淌千年,文化积淀厚重,遗存依然众多。

作为典型的江南水乡,支塘以前有南北东西好几条街,原来有城墙,元末被张士诚拆了墙砖运到了太仓筑建太仓城,至今还很好地保留了一些老街、古桥。 

趁着秋高气爽的时光,我和陆陆、刚子从太仓、常熟东西对进会合后走在了这条老街,寻一种隔世的感觉,找一些斑驳的旧影,越过时空的距离,体会曾繁华一时,喧闹无比的老街那逝去的浓厚风情,行走中细细品味远古的悠悠怀想,眼前的老街仿佛述说着一千三百年的风雨沧桑,人间多少悲欢离合,终像一场仍未做完的旧梦……

如今,老街已成为我心头的一道牵绊,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或地方,心里总会有一个执着的念头指引着我,要去寻一条老街,静静地走一走,只为探索与感受老街背后的光阴故事,品味老街略带微湿气味的浓厚与苍凉。

这样的午后时分,过支川桥沿河边进入南街,在老街徜徉,古朴到毫不修饰的民居,岁月的斑驳留在墙上如时光刻下的年轮。踏在这里的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老人们安详的坐着,闲散的日子,清静极了。


被誉为“中国核武器之父”、著名核物理学家王淦昌当为支塘的封面人物,镇上有以王淦昌名字命名的王淦昌中学。王淦昌故居就座落在支塘镇不起眼的南街,王淦昌青年时期的住所,三进院落,厅堂名为“三槐堂”属晚清建筑。门房是民国建筑风格,门楣上方“王淦昌故居”五个大字由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李政道先生题写。

故居陈列了王淦昌院士的生平展览、旧日生活展、青少年科普展等重要资料。每年有络绎不绝的游客从全国各地来到王淦昌故居,学习他的爱国精神、创新精神、求实精神和奉献精神。

穿过南街往北街,东西走向的为西门街。因位于支川城西门附近,故名。始建于宋代,原为碎石路,现为水泥路。旧时,西门街有正修书院、褒亲禅寺与含真阁等名胜古迹。现褒亲禅寺旧址存有明代古银杏3棵,含真阁旧址遗有清代梓桐树 1棵。

正在改造为商圈的工地上,三棵银杏兀立着。这里原是褒亲寺遗址,此寺始建于北宋时期,明永乐、崇祯年间,加以扩建,寺内有政和年间铸造的宋钟,明初被毁。嘉靖年间又集资重铸。钟声悠扬,令人神往,诗人顾命舜在 《南沙八景》中赋诗“褒亲晚钟”一首:“金轮法院旧僧寮,藓蚀碑横字迹消;听得钟声敲欲断,暮云古树影萧萧”。如今只有银杏诉说着这座古寺的前世今生。 


走入北街,老街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黯然失色,反倒焕发出一种历久弥香的韵味,他们用不同的方式还原着过去的色泽,虽老却在如烟尘埃中静静地写着那些着了浮华或伤痛的往事,颓然也好,衰败也罢,繁华已随风吹雨打去,老建筑却延续了尘世烟火多少年,水泥块石路面,经雨水滋润,显得老旧沧桑。

恍然间,好像有了走在街上的官吏、车夫、马贩、掮客和茶商的身影,还有渔家、屠夫、菜农、摊贩的叫卖声,他们从历史的缝隙里挤出来,一眨眼间,又什么都没有了。


两千多年历史的古河道盐铁塘穿镇而过。宋代,韩世忠抗金,曾在这里运送粮草。现在,三百多米沿河而建的街巷,还保留着三座古桥集贤桥、虹桥、中兴桥,支塘人俗称“盐铁三桥”,让人感受枕河人家的韵味。

集贤桥是支塘镇现存最古老的桥梁,俗称“小石桥”,跨盐铁塘,因其地旧属双凤乡集贤里而得名。明嘉靖十九年(1540)由木桥改建为石桥,桥面为花岗石,拱券板共3列,拱券上镌刻“集贤桥”三字,至今古风犹存。

虹桥原名蟋蟀桥,相传盐铁塘南端有张祠堂茶肆,也是秋季斗蟋蟀的场所,为便利来往行人特地建筑了这座桥,名为蟋蟀桥。虹桥原为木桥,清光绪八年(1882年),武进人费念慈到支塘开了一爿大生典当,规模很大,店面在北街,栈房在塘东,为了营业上的便利,独资将木桥改建为梯级石条桥,并易名“虹桥”。费念慈还写了“源远流长”四个字, 刻于横额。

中兴桥,又名中桥。建于清代,为方型单跨石板桥。桥面由13块花岗石块拼铺而成,两堍均设有6级踏步,今桥的围栏及两堍明柱都为新设。

集贤桥和虹桥间,一座格外高大的白墙明显高出普通瓦房,在繁华交通、古典小街的交错中,显得十分特别,建筑厚重坚固,防雨、防潮、防盗。它是一个当铺,也是当时社会的主要金融业态。从当铺的建造规模来看,不难想象当时的辉煌,也可以想象当年支塘经历了怎样的繁华。如今墙面上的“当”字已不见踪影,它沐风浴雨,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巷”在吴语方言中是弄堂的意思,支塘的弄堂更是独具特色。这里水道密集,居民惜土如金。无论是商号还是民舍,房屋之间的距离总是被压缩到最小,支塘的弄堂总是长而深窄,其中又数摸奶弄最具代表性。虹桥正对的弄堂便是摸奶弄,走下虹桥走进弄堂,从弄堂的一户人家里刚好走出一中年女子,我俩侧身交会而过,并非必须擦身而过。   

摸奶弄并非正式地名,仅为民间的戏称。相传在民国时期,距该弄堂西入口100米有座当年的文化娱乐中心,名为“支塘高乐书场”。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高乐书场的老板从上海请了位说书艺人某小姐,该小姐也是当年红及一时的说书女艺 人。该女艺人从高乐书场下班途经该弄堂刚好从东边迎面过来了一位盲人小瞎子,小瞎子因弄堂较小就没用竹杆摸着墙由东向西,这时刚好碰到了那位美女艺人的胸部,该女就呼叫着跑出弄堂,招来了好多围观群众。事后待该女子了解之后, 原来是位盲人,也就不了了之了。自此无名小弄堂就在民间被戏称为“摸奶弄”。

在支塘老街,有锡壶馆、砖雕馆、古门窗馆三个展览馆令人称道。馆内收藏甚丰,虽不能说价值连城,却留下了大量历史的遗存,时代的印记,并使支塘的文化大为增色。


这些以个人名义设立的展览馆是“江南文化拾荒人”沈月英收藏的,农民出身的沈月英 ,她从普通农民,到团委书记、革委会副主任、副乡长、副镇长,直至市妇联领导退休,既是一个能人,也是一个有心人。八十年代起,从收藏农用器具起步,至今已积聚了成千上万件藏品。被有识之士称之谓“农耕文化的守望者”。

支塘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走出了两位院士。除了“两弹元勋”王淦昌,支塘老街还有两座名人故居,向东走过集贤桥,便是姚厅。姚汝化明代万历二十九年 (1601)进士、中书舍人,明崇祯壬午年(1624年)告老还乡,建房舍于支塘东街姚家角嘴,集贤桥东首。大厅画栋雕梁,形制古朴, 房梁上有苏式彩绘和木雕,古朴典雅。太平天国时期,曾被设为太平军军帅府。新中国成立后为支塘供销社生产资料仓库。后经支塘镇化巨资,楠木厅修旧如旧,得以存世,现辟为砖刻博物馆。精美的砖雕,充分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工匠精神。以博物馆的形式集中展出,就是希望让更多人了解江南水乡的砖雕和石雕文化,传承江南优秀的民间传统文化。

与姚厅一墙之隔,姚厅东首为中科院院士张青莲故居。张青莲是化学家、教育家,中国同位素化学奠基人。这里原是姚宅一部分,建于清嘉庆、道光年间,古朴大气,厅内木雕精细,后出售给张姓。现也辟为石刻博物馆,供人游览欣赏。

一个人对一片土地的挚爱,是深深烙在心底里的。多年后,在我的文字里,回到故乡,追忆老街,我终于弄懂了,其实,她的真实名字叫“乡愁”……

支塘老街以及关于老街的如烟往事,虽落寞着,却早定格成永恒的美丽。对于往昔岁月的守望与回想,如同一幅水墨,两件素描,几张影像。却是极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收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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