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别

人家牵手的时候,我还不知什么叫喜欢;人家发展到接吻了,我才懵懂男欢女爱;人家玩够开始过正常生活了,我去留学实现年轻人的梦想;人家当了几年爹妈准备生二胎了,我突然醒悟是不是该结婚了。我并不遗憾自己一直过着“慢一拍”的人生,突然有一天,我不想谈国家大事,对社会问题毫无兴趣,坚定地认为有了丈夫和家才能安安稳稳做人,却被失恋了。

    愿意承认自己本是个不易相处的人,到底还有良知;愿意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到底还有补救的余地。

    我犯了错误。

    我错在过于理想化。我虚构了一个世界,我在这世界里,还邀请其他人也住进来。在这个世界外,我根本无法呼吸;我错在对世间的离别深信不疑,因此才会死命地想要相依,刚一确定关系就想为他生孩子;我错在觉得爱情太重要,才招致了无限的痛苦;我错在生活得过于严肃、沉重,可是没人珍惜我从未犯过生活的过于肤浅的错误。我承认,我一直生活在边缘处,那么不接地气。

    文章刊载时碍于篇幅被砍去大半,遇到那个对眼的人还是担心会失去他,这就是我的哀愁和现实人生之间的矛盾——尽管旁观者总是很不留情面、尖锐凌厉地一针见血:被砍去的部分本身就是废话,会走丢的人本身就是错的。

    我恨透了去年一年里那个爱情至上丧失自我的人,事实上,我喜欢的是那一类拥有独立人格的人,懂得照顾自己,在事情处理妥帖后能尽情享受生活;不常倾诉,因自己的苦难自己有能力消释;很少表现出攻击性,因内心强大而生出一种体恤式的温柔;不被廉价的言论和情感煽动,坚持自己的判断不后悔。而我真正喜欢这些人,更是因为他们并不在乎别人是否喜欢他们。

    一度,我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我全身上下充满了正面能量,能感化人,却又不可避免地无法平衡自己,逼挤出负面能量。连续几日的自暴自弃,导致两个结果:香肠吃完,以及,猛然发觉,悲观、绝望只要不至于看透导致自杀的话,其实算得上一种优良品质,也只有那个时候人才可以褪掉浮躁,静静地看事物。平时你去踢足球,看到的是你的对手,你的球门,但静下来时,只消坐在球场上,看那些绿草、树枝,真是好看呀,细细的树干顶着抖动的树冠,摇摆起来毫不枯燥,甚至是队友,一直盯着看也不觉枯燥。也只有在那样悲伤的时刻,才真切地发现,我们原本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唯一可能的联系就是情感,看到一棵树一个球一块石头有了感情。触景生情的人都是悲观主义者,但也只有他们才能写得出好诗词,柔肠寸断。

    我要找一个出口,离开。

    离开一个折磨你感情的人,怎么都是对的。

    “说走就走,多潇洒啊”,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所谓的潇洒,不过是对自己更狠一点,不过是不给自己机会缠绵在回忆里,不过是不给自己赖在过去的机会。

    我觉察到,是我一直将自己束缚住了。我之前太过较真了。我希望,在身体变自由后,开始与他人真正的相处。重新对任何事都有反应,保持敏感的心,避免冷漠,无视。

    我希望在路上的我能回到对爱情最初的理解,就像萨冈的年轻宣言——我对爱情仍还所知甚少,只知道有约会、亲吻、厌倦。让爱情消遣的成分多于感人的成分。

    不愿想的就不去想,不愿忘的就写下来。如果有一天,我还能把这样的故事记下来,那真要感谢那个让我受伤的前男友,他是我的贵人。

    允许山头风物更迭,岂能强求人心不变?

——摘自《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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