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种消息千万别发”背后的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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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从2017年9月开始，陆续在各微信群看到“9种消息千万别发”的文字和帖子，标题大同小异，大多名为《公安紧急提醒：多名群主已被拘留处分！9种消息千万别发！》，内容也基本相同。当时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并未深究。直到前不久又看到一则消息《你了解了吗？女职员发朋友圈被罚3万 以下这9种消息千万别发!》，于是留心考究了一番，隐约触摸到了一张诡秘的黑幕。

网络盛传的这“9种消息”现可见于各大门户网站和热门论坛，具体内容如下：

1、政治敏感话题不发。

2、不信谣不传谣。

3、所谓的内部资料不发。

4、涉黄、涉毒、涉爆等不发。

5、有关港澳台新闻在官方网站未发布前不发。

6、军事资料不发。

7、有关涉及国家机密文件不发。

8、来源不明的疑似伪造的黑警辱警的小视频不发。

9、其他违反相关法律法规的信息不发。

前面一般冠以《互联网群组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发布的官网截图，后面举了4个处罚案例警示读者。数以千万计的文章都是同样的格式和内容。

经仔细查找，这“9种消息”最初是“8种消息”，见于“人民日报”公众号在2017年9月11日发表的文章《【提醒】公安紧急提醒：多名群主已被拘留处分！8种信息千万别发！》，具体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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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政治敏感话题不发

2、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

3、不明来源的所谓“内部资料”不发

4、涉“黄、赌、毒”等不发

5、危害公共安全的信息不传播

6、不要在群里公开诋毁、辱骂他人

7、涉及国家机密、军事资料不发

8、其他违反相关法律法规的信息不发

逐条比较，显然“8种消息”比“9种消息”表述稍显规范和严谨，不过仍然是漏洞百出。茲作比较如下：

第2条消息，最要紧的是“不造谣”，居然“9种消息”中缺失，只提不信不传，而且传谣也要区分是否主观故意，很多人只是出于一片好心，轻信谣言，不自觉地当了传谣者，应属情有可原。如果只信谣不传播，就只是心理活动，如何禁止得了？

第4条消息，一个提“涉爆”，一个提“涉赌”，显然后者提法更合理，否则宾馆酒店的“警示”是否也要加上禁爆品一条？

第5条消息，一个提港澳台新闻，一个提公共安全，显然后者更重要，更关乎公共利益。有关港澳台的新闻包罗万象，涉及面太广，没理由不让公民自由发表评论，何必要事事等到官媒发声了再统一口径，使天下人都鹦鹉学舌，都做政府新闻发言人？

第6条军事资料本就属涉密资料，与第7条有重复，在“8种消息”中合为一条连写，更为合理。不过，涉密资料不得泄露，自有专门法律规定，何必单独规定一条不得群聊泄密？如此说来，是否还得增加规定，不得电话泄密、不得就餐时泄密？此外，涉密人员真要泄密谋求私利，绝不会选择群聊这种场地，若是非主观故意，此条规定也无法阻止失密。

第8条特意强调黑警辱警问题，显得格外突兀。警察不是需要特殊保护的弱势群体，若要禁止黑警辱警，理应一并禁止黑师辱师、黑医辱医、黑城管辱城管、黑教授辱教授等。倒是“不要在群里公开诋毁、辱骂他人”更具普遍适用性，但也只能限于道德劝说。

由于归纳出的这几种消息都是条列在官网发布《互联网群组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的截图之下，给人感觉仿佛是官方发布出来的权威消息。此规定由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于2017年9月7日印发，自2017年10月8日起施行。经查，《规定》第十条明确要求，“互联网群组信息服务提供者和使用者不得利用互联网群组传播法律法规和国家有关规定禁止的信息内容。”写的文字滴水不漏，可全文并无这八种或九种消息，消息的罗列似乎与国信办不相干。

回过头来再看标题，很多冠以“公安紧急提醒”，再联想到刻意强调不准“黑警辱警”，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事与公安部门有关。但究竟是公安部还是地方公安厅、公安局、派出所发布的，亦或是假借公安名义伪造的消息，都不得而知，也未见一个公安部门出来辟谣。

广泛传播的这个“公安紧急提醒”如此表述不正规、逻辑错乱、发布主体不明确，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但更让我皱眉的，主要还是第一条：政治敏感话题不发。

首先一点，何为政治敏感话题？这并没有法定标准和明确界线。是否所有的政治话题都是敏感话题？是否涉及党和党的组织及领导人、政府和政府首长的话题就是敏感话题？是否涉及意识形态、历史问题、政策法规问题就是敏感话题？如果不能明确什么是敏感信息，最后可能就变成某个长官说敏感就敏感，不敏感也是敏感。如此随意进行司法解释，恐怕只能是人治而非法治。我总想，当今中国也是经历了民主革命的洗礼，还不至于又倒退回“文字狱”的专制时代，为何总有人出来吓唬我们，拿着一个没有法律依据的“政治敏感话题”要我们不要关心政治，“莫谈国事”呢？

其次一点，究竟什么算敏感？政治话题一般都是公共话题，关乎公共利益。公共利益往往不太容易协调，互相有争议是常有的事，人的舌头牙齿有时也打架。因为有争议，才需要协商，才有可能达到互相理解，而不是掩盖和禁止争议，所以不能把有争议的事情就说是敏感。至于说“为尊者讳”“为上者隐”就更是封建残余思想，理应破除，不得算作敏感。国家公民关心公共事务，发表言论，天经地义，也是宪法赋予的权利。据说现在审查网络内容的“敏感词汇”越来越多，这是要向谁学习呢？

鲁迅笔下有一类“帮凶文人”，他们惯于扯虎皮拉大旗，专门干着中国人吓中国人的勾当。我不知道起草这几种“千万别发”的消息的人是何方神圣。很多时候，一句谎言和九条真理组合后浑然一体，达到以假乱真效果，几种消息后面罗列的那么多条也许都是作第一条的陪衬，貌似就都合理合法了，只是这次吃相难看，写法太过于拙劣了。

综合来看，这八九种消息很有可能本身就是谣言。谣言的流传过程中往往会发生变异。果不其然，网上变出了一个“10种消息千万别发”的版本。可惜中国的媒体向来是人云亦云者多，复制转载全不思索，对谣言懒于考证，面对黑幕也少有勇气揭开。如果他们看到本文，不知有胆量质疑否？

（长沙20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