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葫芦庙 (1)

贾雨村独自一人坐于葫芦庙中。自斟自饮。不停叹息着。门外的露风吹笙。

风猛地从屋顶吹来。吹开五张琴弦。吹开木叶粼粼。吹开庙宇声声。北风自北来。

而今,听得雪从五门来。姑苏街上,阊门之外,脚步杂沓。

波光粼粼。喜雨,岭门上推开碗里之波涛,春和景明,日光正盛。

翻开了子夜,葫芦庙中的贾雨村,自顾披拂文章,乱砧上,刀剑起升。

屋门之外,夜已深沉。

而听得雪之外的翻越山峦的声音。

听得到雪之外的昆仑山的六宫开合的声音。

斧凿之声。厅门雪寒之声。葫芦庙的浮针之声。贾雨村的饮酒自得之声。匹数的马槽之声。寒冬的腊月之声。波涛的滚滚沸腾之声。咬字之声。黄昏马匹之声。

如今,风起来了。葫芦庙算是破败了。屋漏水了。

水声自窗外来。打击在庙宇顶上。卸下的文章,披拂在了屋宇之上,浩浩荡荡。

而今,听闻雪之外的马厩之声。

听闻了昆仑山石上的古琴之声。或是移渚丹砂。或是匹数马匹。或是披拂而过。

如今,马匹之声传来。

葫芦庙的漏雨之声传来。贾雨村的叹息之声传来。

杂沓的脚步。在临街,在仁清巷,在烟花三月的深处,有我甄士隐一家老小。

甄士隐老眼昏花。甄士隐看着葫芦庙里的贾雨村。

如今,雪从屋门来。甄士隐也与贾雨村四面相对,徘徊之声,不已决意。

而听闻贾雨村即将上访京城,考取功名。我之甄士隐,喜悦而来,开门而来。

依依不舍之意涌上心头。而那一回眸的烟光,属于了贾雨村。

那真假不一的丫鬟,娇杏啊,娇杏啊,如何有我的贾雨村之离别意?

真的,贾雨村不舍了。

真的,贾雨村离别了。

真的,如此甚好。佛陀淹没在了葫芦庙里。庙宇里,坐满了和尚和道士,以神圣的名字而告诉,以离别的名义而开门,以飞拓的光芒而烟斋古老的神圣。如今,草帽下,我的贾雨村,依依在了庙门之外,在雪之外,在昆仑山之外。

披拂之间,贾雨村与甄士隐两人饮酒。庙门之外,吹来浩荡的风。悲愤的北风。

而坐下的两人。独对的两人。自斟自饮的两人。脸上的两人。吹笙的两人。

悲愤之外,雪之外,风之外,北风之外,两人把酒临风,自唱歌谣。

好了歌。当年嫁衣裳。如今坟头哭。当年霜冰雪。如今土馒头。

当年算是歌舞场,如今却是黄淹没。当年的歌谣,如今烟花巷流淌,便作黑暗。

真的,这一切冻结在了葫芦庙。

雪之外,葫芦庙之外,贾雨村之外,甄士隐之外,封肃之外,风蚀残年之外,昆仑之外,月亮之外,娇杏的眉眼之外,嘎嘎哦的北风之外,初开木叶,袅袅月色。

如今,葫芦庙一片静寂。佛陀的光芒,照在了匾额之上。匾额之外,投筑山丘。

而今,听闻雪上的拂拭。听闻雪之外的辽阔。听闻雪之上的昆仑山磨。

听闻京城米贵。听闻姑苏地界乃繁华地。听闻科举不易。雪之外,不易啊。

真的,这一切都是不易的。

雪之外的马匹在歌唱。雪之外的马匹被宰割。听闻了厚厚的雪。堆积在了葫芦庙的屋顶。漏下的月光,滚滚沸腾。烟花四溅之处,听闻青楼歌妓之声,歌妓失声在门外,歌妓哭泣在门外,雪之外,甄士隐之外,贾雨村饮酒之外。

如今,听闻残雪之声。压垮了的马厩,我的葫芦庙之外,三生石上自是悠悠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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