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袋只剩玫瑰一片 此行又山高路远

我突然很想,很认真的记录下这段岁月。

路过家门口小商店的时候,铁皮房子里正烧着炉子,灰白的烟气从烟囱里跑出来,有些辛辣呛人。想想叶子阿姨的小商店也大概有二十多年,听着街坊邻居的悲欢琐事,时间跑的飞快,原来已经是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我从这条街长大,穿过几条马路去上学,坐着公交车去上学,再后来,坐着高铁去上学。又从上学的城市回到这条街,早市上不再有我熟悉的摊子,城管从年轻人变成中年人,走过的泥土路也变成平整的水泥路面,我站在人流里,有些无所适从,也有些愤慨,这些地方我大概走过上万次,现在却只能从蛛丝马迹里摸索些痕迹。但这我又确信是这块土地,大概记得老房子的位置,认得同一排房子的邻居,不甚清晰的记得院落的布局和过往的十几年,这样想想,陡然间我也有些庆幸,时光的洪流奔涌而过,能捡些遗留的砂石也算是收获。

我爸总笑我,你怎么会怀念住平房的时候,那时候多苦,冬天冻的屋里墙上都结冰,还要天天烧炉子,之前遭的罪你都忘了。怎么会,我是记得的,那时候厕所在院子里,晚上上厕所吓得不敢去,让爸妈站在屋里帮忙看着;院子墙矮,一次隔壁邻居家里有小偷翻墙进去,往后的好多年把门反锁着才敢自己在家里;那时候睡的炕上有裂缝,烧的旺了透烟,有一块总是黑乎乎的……也有一颗很大的无花果树,夏天结果子吃不完任它挂在树上招了好多虫,一颗不怎么长叶子的樱桃树,没时间打理的菜地也种不出什么,墙边的那颗梧桐长得没了拘束,要把院墙都拱开。终于爸妈盼了多年,我们从东修西补的平房,搬到了楼上。一排排的平房变成过去,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没有了院子里的月季和栀子花,没有了门前的无花果和香椿,我们似乎过得越来越好,抓在手里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了。

在我的脑海里,冬天的味道,不是寒冷凛冽的风雪,也不是糖炒栗子的香甜,而是炉子里袅袅的炊烟,有些呛人却充满了生活的火焰。飘雪的时候,院子里厚厚的积着,躲在屋子里看电视吃橘子,屋里有热烘烘的花生香气,好像一年一年也就这样没有烦恼的过了。

还会想起一个女孩,我们的家住的很近,上学的时候总是结伴走。她学小提琴,开始总是学的不好,也会挨妈妈批评。大概五年级的时候,一场病带她离开了,悄然无息的。那时候起,我就很少再看到阿姨。直到前几年的夏天,我再与阿姨照面,还是笑着打了招呼。叶子阿姨说,我走之后,阿姨哭得很凶。想着,如果她还在,大概也会为上什么学而犹豫不决,也会为工作上的不如意而懊恼,也会为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而奔波,她会拥有很精彩的人生吧,我想一定是这样的,然而这些在她离开的十几年里变得虚无。

夕阳的最后一缕落在地平线上,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知道,有些人永远留在我的身后,我很怕不能再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名字和过往,这让我时而心怀愧疚,时而惦念再三。我是怕的,我怕小商店有一天不再开门,怕唯一的土地打上水泥变成硬硬的路,怕不会再有人在意邻居们的家长里短,怕只有我自己还记得这里还搭过葡萄架子,年纪大的葡萄树结着酸倒牙的果子。

我离开这段日子将近十四年,由衷的想留下只言片语,无奈每次心血来潮,都很难遂意。这是2021年终,大家都在忙着年终欢愉,从疫情的阴霾里短暂抽身。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夜色渐深,看月色明朗,星垂平野,可抵十年尘梦。

                          2021年12月31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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