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兵团——煤城文革记忆之七

      “六六兵团”是铜川矿务局先锋煤矿(即第一煤矿和史家河煤矿文革期间的矿名)成立的观点倾向“保皇派”的造反战斗组织，在铜川两派系列中属于铜总司(即219)一派，主要扼守先锋煤矿和青年路一带。因为我就住在这里，会经常看到他们的身影。“六六兵团”的主要成分是些党团员、退役军人等一批中青年工人，在比较混乱的形势下相对守规距，不太胡来。

        两派武斗初期，双方还没有形成明显的割据对垒，只是根据自己的实力和需要抢先佔领一些有楼房的机关单位等所谓的制高点，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犬牙交错的局面。各自在自己的据点内组织活动，监视对方动态，同时架起高音喇叭宣传自己，攻击对方。在红旗街区域，铜总司佔领市委大楼，红总会佔据对面的工人文化宫。

        武斗有从棍棒向枪炮发展倾向后，双方都把注意力放在抢夺枪炮上，社会上便出现冲击当地人民武装部现象，有的还冲进制造枪械的军工厂等国家保密信箱单位。

        铜川是个由平原向高原过渡的沟壑纵横但交通相对便利的地方，离省会中心城市不远，境内山大沟深，丛林茂密，十分适合建设保密军工企业。大三线建设期间，光各种军工企业十多家，信箱排名都到十几位数了，其中包括半自动步枪制造、八二迫击炮制造、无线电雷达制造、油料钢材战略物资储备和国家档案封闭等多项军工厂。还有好几座监狱。在群众大游行时一些单位打出什么“北川”、“东风”、“北原”等机械厂的厂名旗帜，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铜总司策划一次偷袭抢夺枪炮行为，任务由“六六兵团”来实施。称“偷袭”是要到红总会控制的王家河二号信箱去抢夺迫击炮，加强自身的火力配置。不妙的是这次秘密行动被红总会提前知道了。

        行动前，铜总司让佔据市委大楼的人密切注视对方行踪，得到的消息是对方没有派人去王家河方向，而且开往双方交战的七一路方向。“六六兵团”按照既定的计划从西边的塬上绕过去，下山直扑二号信箱厂区。谁知“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正好掉进了红总会设伏的包围圈，全军覆没，做了俘虏。原来红总会掌握情报后，为了麻疲对方，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先大摇大摆地向东开拔，故意让对方看见，然后突然杀个回马枪，提早在王家河二号信箱设伏，一举拿下了前来抢夺枪炮的战斗人员，大获全胜。此事经过红总会的大肆宣传，铜川大街小巷人人皆知，搞得铜总司十分尴尬被动。被俘人员被解除武装后遣返回来。

        原先在铜川“支左”的部队因出现些问题，致使两派武斗升级，引起高层注意，因而换防它地，新来“支左”的是兰空2899部队。

        这支部队驻守铜川的前一天，铜川狭长的川道上空出现一架深灰色的螺旋桨军机，它在空中来回飞行。随着飞机的轰鸣声，空中飘洒下无数张传单。我太小不知啥内容，现在想可能是安民告示的意思吧。

        听说要来新的解放军，我们同家属院的小孩们便结伴到火车站看稀罕。

        跑到站台，刚好来了一趟军列，只见战士们背着冲锋枪，从闷罐车上往下搬东西。我咋一看他们虽然背着枪却不像解放军，倒像是公安局的，只是帽徽不一样。我平时见的解放军都是一身草绿色的军装，一双解放鞋，头顶一颗红五星，衣领两片红领章。可今天的战士束装其它都一样，只有裤子是深蓝色的。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解放军。年令大点的伙伴给我讲这是空军，与陆军穿的不一样，并说海军跟陆空军又不一样。

        在铜川武斗形势严峻的形势下，为了不再激化矛盾引起新的冲突，上级要求这批部队出门不准带枪，遇见情绪激动的群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为了证实，我还专门跑到机关和大酒店等自以为重要的门口去看，真见站岗的战士威严挺拔地站在那里，胸前手捧着一本红色的《毛主席语录》本。

        新到的“支左”部队暂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哪一派，形势有所缓解，但零星战斗仍有发生。

        某夜，佔据两派分界线一侧高地的红总会为挑起事端并嫁祸于人，向火车站的待发的客车发射了一枚迫击炮弹，击穿了车顶并把车地板炸了一个大窟窿。幸亏车箱里没有旅客，否则后果就大了。事后双方互相谴责，声讨故意破坏来之不易的安定局面。过了好多天，我们几个小伙伴跑上已经放到闲置道轨上被炸车箱，目睹了那个令人发毛的可怕场面，第一次知道一枚小小的迫击炮弹竟有如此大的毁坏力。

        地处北关老县城的陕西省运输公司两派武斗，铜总司一派人马处于劣势，战况告急。“六六兵团”接到指挥部指示紧急驰援，当行至三里洞铜川供电局门前时受阻。阻拦他们的不是对方战斗队，而且人民解放军。

        铜川供电局是本地最大的供电枢纽，也是重点要害保护单位，部队早就派兵严密把守。当“六六兵团”战斗人员天不亮赶到供电局门前时，部队已经得到情报加强了兵力部署，荷枪实弹，进入临战状态。

        “六六兵团”人员向解放军喊话要求经过供电局侧面的公路去支援兄弟战斗队。但解放军封锁道路和厂门严禁任何人员过往。对峙片刻后，“六六兵团”自认为这支部队与以前的部队政治倾向不一样，同时他们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纪律要求，所以就缓慢强行通过。解放军战士见对方要硬闯便对空鸣枪警示，接着对地面射击进行弹压。“六六兵团”这些煤矿工人哪想到人民解放军会对他们开枪，吓得慌忙爬到地上。谁知却被射向地面的子弹击中，死伤数人，无奈只得溃败。事后社会上传言，“六六兵团”请求解放军放开公路警戒让其顺利通过，而解放军此时已经有了支持红总会的倾向，得到上级命令，以保卫电厂为名有意阻止铜总司的战斗行动。而解放军方面认为“六六兵团”以通过增援为幌子，实则想袭击电厂，给社会制造混乱，破坏来之不易而且很脆弱的安定局面。唉！在那个混乱的年月里，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道谁错谁对，只是看看议议而已。

        经过这次遭遇战，“六六兵团”元气大伤，随着武斗渐渐停止，社会大局好转，党的“九大”胜利召开，文化大革命接近尾声，“六六兵团”这个应时代潮流而生的“派性”战斗组织也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二0二二年九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