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5

                                        有一种风景叫云破月明

  只是突然抬头留意了一下夜晚的天空，却好像有了一场与遥远天际的神奇对话。

  古人诗中总出现明月照相思的句子，思亲思友思念故土家乡，离人眼泪晕染着千百年的明月，使其皎皎光辉总好像朦胧而抽象，凑近一些，便能触碰到那在笔头字间抒写的愁绪伤怀。它悬在瑟瑟江边，隐没于幽静竹林，照耀亭阁楼台，徘徊寒寺钟声，除了相思愁绪，那一抹清辉，也总是惹人遐想，或是叹个人际遇处境，或是叹悠悠人生，凡此种种，在古典文学里不难探寻。

  也是，月亮的光辉本就是借助外力，盈盈浅浅，黑夜本就会教人更多地关注到自身，月亮的存在，即是各种情绪的最好投射物。它那么接近内心，却又不可接触，只有那似是而非的月光使人感到一种别样的叩问和关怀。此时此地，彼时彼方，或许也正有人对月遥望，前时前人，此地此方，或许也有人伫立许久，沉思低吟。怎不教人浮想感叹。

  只是，我见到了一种风景，突然发现了月的另一种样貌。似明珠，却不似明珠那般只是沉稳地展示透亮；似玉盘，却要比玉盘少几分温润，多几分刚强。

  云破月明，原来月有月的力量和倔强。

  这一天，秋风渐起，夕阳一点点跌落西边，凉凉的秋风吹来，带着一层层阴云摇摇摆摆晃进了夜幕。天就这么黑了，忙着赶路吃饭的人，忙着工作学习的人，闲聊玩耍的人，拉紧了外套，说着天又变冷了，天上没有星星，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在寝室里待着，依稀听到几点雨声，拉开窗台门瞧瞧，临近的树叶上果然湿了几处，雨不大。回屋忙了一阵，想着收起干衣服，于是又打开窗台门，事情都办好了，心情轻松点，这才发现月光照满了整个阳台。好久没这样认认真真地置身于一小块月光下了。不感觉清冷，反而感觉亲切喜人。探头瞅了瞅，正是月亮，不偏不倚，斜斜地向这边张望。不过与往日有点不同，月亮周围不是淡而轻的绸缎丝布似的缥缈云影，是一团团黑块，明明是黑夜，我却居然能看出乌云的雏形。它们碾压着月光，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黑暗丑陋凌驾于银白美丽的月亮表面，尽管没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整片乌云连波攻势那么好的遮蔽效果，但是它们好像依然很享受这一次次挑衅中给月亮纯白形象的破坏。它们游离分布，不紧不慢，不厌其烦。我呢，不胜其烦。越看那夜空越觉得那是个大的黑暗同盟，黑团团的阴云是否已经结成网络，要用车轮战教月亮屈服。有着光亮又能怎样呢，月亮就一个，它太势单力薄了，真为它有点担心。

阴云继续着它的烦扰，似有愈演愈烈的架势，黑块愈积愈大，月光快要被吞没了。

可是月亮太给我惊喜了，它本是沉静而默不作声的，它本是婉柔娴雅的化身，可是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它在挣扎，不，不是挣扎，那是一种抗争的姿态。它毫无保留地展露着那份皎洁明亮，它似乎在无声宣告，宣告给黑暗，宣告给大地，告诉有的没有的听众，耀眼的即是耀眼的，光明的即是光明的，无暇的便是无暇的。它突然变得那么有力量，每一寸本是盈盈可握的幽远清辉变得厚实有力起来，它在释放力量，也好像带给了我力量。

不是因愤怒而变得狰狞的变化，不是因憋屈而爆发的狂躁，它只是在为自己捍卫，为真理发声，为它认为正确的一切鼓舞呐喊，为它认为一切可支持的正义坚持立场。没想到，文学印象中柔柔弱弱的幽幽明月竟可以爆发这样的力量，竟是如此倔强而有自己的主张。它是无生命的，但那一刻，我好像一下就了解到了那透亮明澈的思想。是啊，人总是站在地面望着它，向着它抒情感慨，它存于宇宙何其久，不止是人类历史罢，想得深远，它该看过多少山移海动，灭亡淘汰与重生兴起，它的情怀感触，怎么会没有！它无法寄于语言，便藏在了月光里罢。

那一刻，碰起心中满满的思想浪潮，对着月亮，感慨良多。第一次感觉，月光这么大踏步地走入心灵，而非以前那般小小打动轻轻流泪。我想是因为我不是在其中静静地想着什么而是要热情地去读出什么。我记起时代洪流里，举着火把要照亮后人前路的先驱，记起那些为捍卫真理努力的感人形象。人的生命是渺小，因为有理想，因为有信念，总有人愿意坚持愿意竭尽所能发光发热。我还记起那些对抗不公平的勇者，向歧视说不的决断声音。我还记起那一个个教人佩服的个体生命，命运路途崎岖，他们用自己的努力活出了精彩。月亮它一直懂，懂这个世界的离合悲欢，懂这个世界的沧桑残酷，懂人生的不易艰难。它一直有它的态度，它有它的表达。它在用月光关照，用月光鼓舞。忘了吗，黑暗夜空里，它一直在，千百年来投射着那皎洁明亮的光辉。

就这么看着，读着，一个不经意，发现月亮被完全遮蔽了，夜空显得好黑，不过我不担心了，就像读历史一样，我知道后来的形势发展。都说黎明前最黑暗，历史总结出的格言，它自然知道。

黑云被光线照出一个口，月亮不急不躁地破云而出，大气而庄重，好似展示一个不容置疑的结果。我报以微笑，结束这一场神奇对话。

遥远天际，有一种风景叫云破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