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很感动

作者：陆虹云

        端午回了趟安庆老家，为的是见我心心念念的外婆。

        再次踏上这条久违的乡间小路，夜风拂面，也拂过这弯弯曲径，卷起一阵泥土的香气，携着我的思绪飘向远方。

        想起儿时，外婆牵着我的手去打拐枣。

        巨大的拐枣树伫立在小村南侧的山林间，枝叶委地，枝干虬曲苍劲，布满了刻痕似的皱纹，弯曲着，沉默着。“一、二、三！”外婆挥起长长的竹竿，伸进枝叶间，搅动着这一池浓荫。一串串拐枣如纷扬的花瓣飘落。阳光被树层稀释了，浅浅的光斑在外婆的双颊上晃动，柔软了那细密的皱纹。

        拐枣是甜的，却远不及外婆看向我时满眼的爱怜更甜。

        夏夜的晚风再次吹过，温和而又充满诗意，拂回了我的片片思绪。已是十一点了，乡间的小路寂静而又安详，外婆应是已经睡去了吧。

        我幻想着与外婆重见的那一刻，她掌心的温热好像还在我的指缝间流淌。那个让我牵挂的老人，您是否也在挂念我？您的眼睛是否还是那么地令人动容？我忐忑又不安。

        走过小路，望见熟悉的院门。高大的院墙像是一片片银幕，反复播放着美好的回忆，每一帧都敲打着一个游子的心。

        篱笆、矮桌、石凳……外婆？一个老人的身影闯入我的眼帘。她抱着佝偻的身子，蜷缩在那石凳上，背靠着高大的梧桐树。外婆的脊背已是弯曲的了，肩胛骨高高耸起，夹着中间一颗瘦小的头颅。

        她轻仰着面，脸对着院门。外婆，还在等我。

        我踏着蹑嚅的乡音上前去，才发觉她已经睡熟了，却还是做着一副迎人的姿态。安祥的睡颜间，布满了一圈一圈岁月的年轮，就像儿时拐枣树的枝干，如此沧桑，又如此引人感动。于我而言，爱的小山就长在这凸起的皱纹上。

        雨后的夏夜，如石缝间淌出的清泉一般凉。一个老人倚靠在梧桐树边，卷曲的黄叶抚过她的双颊，岁月的诗篇就蕴藏在这脸庞中，蕴藏在朦胧的月光里。

        “外婆，这就是你的爱吗？”我喃喃道。

        许是听闻了我的呼声，眼前的老人缓缓睁开眼来。她迷朦地望了我一眼，只是一眼，却将惊、喜、哀恸的人间百味过了个遍。

        我们没有说话，可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一刻，老人与孩子的心已经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一起偎依，一起跳动，续写着爱的诗篇。

        往日的回忆都凝聚在这一刻，泪水夺眶而出。这份感动溢满我的心间，哽在了我的咽喉。谢谢您，外婆！

        谢谢您的呵护；谢谢您的陪伴；谢谢您，此时此刻的等待……

        温柔的月色融化在我们中间，高大的梧桐树，仲夏的蝉鸣，勾勒出青葱岁月间所有的美好与温情。我知道，那一刻，不仅感动了我，也感动了我过去和未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