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爷

爷爷,您在天上还好吗?是否已经见到了尊公尊婆?

爷爷,我想您了,我们大家都想您了。

2020年伊始,新冠病毒席卷而来,大家都赋闲在家,您的病情也逐渐恶化。医生早在两年前就诊断出您已经身患癌症,而且是治愈率极低的肝癌。我们瞒了您两年,最后告诉您实情时,您也无法相信,多次去县城中医院治疗,可结果却是身体愈发虚弱。每次您从医院回来,大家都为您揪心,怕您时日无多,在外务工的子女也纷纷赶来,但此时您的身体看起来却愈发康健。经此两番后,为了不拖累我们,您最终还是走了。

6月21日,您逐渐不饮不食,就连往日的稀饭汤也难以下咽、连连干呕,我们为此心痛却也无能为力。您当然不想面对死亡,没有人想面对死亡。在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您还连连要求大家带您去看医生。我们当然想让您得到医治,可医生早就劝家属带您回家,您的肝癌已是晚期中的晚期,无法医治,我们也不希望您永远地躺在了医院冰冷的病房里,按照乡俗,病逝在医院的人是孤魂野鬼,是不能进入祖厅的。我们找来当地的医生,在家为您为您吊点滴,可这也无济于事。

6月28日早上10点,我被大姐从睡梦中唤醒,说爷爷您有危险了。一向睡到中午12点的我,睁着朦胧的睡眼,随大姐下楼去。我来到您的身边,只见您呼吸急促,紧闭双眼,胸部高高隆起,不停地左右翻身,一改往日的平静安详,我心里感到不安与心痛。从早上6点开始,您的儿孙一直陪伴在您的床边,昏暗的的小房间里顿时挤满了人,不时还有亲友邻居前来探望。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您用手指着窗外,喃喃着“在/到外面乘凉”,大家都以为您是看见尊公尊婆来接您了。您闭了闭眼摇了摇头,可大家误以此为真。直到大娘发问您是不是想到外面去乘凉透气,您才点了点头。大家多次劝说无果,就抱着您到大厅的摇椅上,抬着摇椅带您到屋檐下乘凉,大家想带您回床上,您许久不肯回去。最后以外面闷热为由,把您送到了床上。到了大概5点,您又一次想到外面去乘凉,无奈之下,我们又一次把您送到了屋檐下。我们想试探您的头脑是否清醒,依次凑到您的身前问:“嘎嘎,侬晓得我是么宁波?”文峰、远方弟依次问后,我也上前重复,幸运的是,您还记得我们的名字。那句从您口中哽咽无力喊出的我的名字,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却。可谁能想到,这也成为了我们之间最后的对话!再一次,我们以天黑为由,送您回房间去。大概6点,您再一次想着出去,我们以天黑一再拒绝了您的请求,最终,您再也没能走出那个房间。

大家为您问了风水先生,说28号是个好日子,宜丧葬,但是后面两天都不是好日子,为凶日,两天过后才能算是良日。按照他们的说法,晚上11点为两天的分界线,这也意味着在十一点前离开,您对您的子孙有利,十一点后离开对子孙不利。一种矛盾、纠结、心痛的心情萦绕在我们心头。我们当然希望您能撑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可是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您在什么时候离开,只能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大概在22:30,您久闭的双眼睁开了,您费力地睁开着眼皮、不停地转动着眼睛,望向左边、望向守候在您床边的儿孙。22:40,姑姑凑向您的耳前,哭诉着说:“爹爹,您的儿孙都在您跟前了,您可以安心地去了。过了11点时辰不好,我知道您想等他们三个人12点到来,现在可以不用等了,如果您可以保佑我们的话,您可以放心地去了!”。似乎是您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瞥,您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不曾睁开。在最后的十分钟里,您的嘴巴合上了,您的眼睛紧闭着,您的呼吸也越来越弱,到您颈动脉停止的那一刻,全家人号啕大哭,悲痛欲绝,我单膝下跪,为您塞入口信。十年前,我十岁,我被人群簇拥着懵懂地为您的母亲、我的尊婆塞入口信;十年后,我二十岁,我再次被人群簇拥着为您塞入了口信。光阴流转,物是人非,十年过去了,尊婆已经被淡忘在了我们的脑海深处,再过十年,您又会如何呢?我不去想,更不敢想。

我和大家围跪在您的床边,脑海里回忆着您生前的画面,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即使我们知道您是癌症晚期,即使我们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我们还是对您的逝去毫无心理防备,短短不到24个小时,您我天人永隔。

大家为您擦身,为您盛敛衣,最后以十年前相同的方式,用一张白布抬着您进入祖厅。12点整,您进入了那冰冷的冰棺。从前的我,对那披上红布的冰棺极度畏惧,而现在,我心里早已没有一丝畏惧,只有无尽的悲痛和怀念。

现在的现在,我就坐在您的灵柩旁,完成了这篇记事。我怕多年以后,我会忘记,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甚至忘记您!

呜呼!爷爷,我望着您,您却再也不能望向我了!

呜呼!爷爷,我千遍万遍地呼唤着您,您还能听得到吗?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

呜呼哀哉!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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