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真正的帮你,除非......)
(一)
“什么鬼地方!”方期骂了一句,焦躁地晃了晃只有一小格信号的手机。
林泽是她三个月前在社交软件上认识的。见面之后,她惊喜地发现这个男人几乎每一点都符合自己心里完美恋人的要求。
林泽对她也很喜欢,说要领她回家见父母。
方期当时认定这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满心欢喜地跟他来到了这个在深山老林里的小破村子。
没想到,因为自己没主动帮忙铺床叠被,林泽就认为是看不起他家,破口大骂,大叫着滚蛋,滚出这个家门。
一气之下,拖着沉重的行李出了村。
可现在站在泥泞的山路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有多冲动。荒山野岭,一个不认识路的女人会遇到什么危险,谁也无法预料。
当她犹豫着是否要回去的时候,一束白光打了过来。
一辆中型卡车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个中年女人热情的脸庞:
“妹子,大半夜一个人可不安全啊。”
方期下意识抓紧了行李。身体不自觉地颤栗了一下。
中年女人见她这样,友好地笑了笑:
“你别紧张,俺是本村的,见你脸生,应该是外地的吧?
你不知道,最近这边不太平,你一个小姑娘,自己是没办法出去的。俺正好出村运货,你不介意的话,就上来,俺给你送到大路上。”
方期犹豫了一下。但看着中年女人淳朴的脸,再想起林泽当时狰狞的模样,就一阵作呕。
冬天的深夜会越来越冷,如果自己找不到下山的路,真的冻死在这儿也未尝可知。
权衡轻重,一咬牙,上了女人的车。
虽说是出反常必有妖,但自己只要足够警惕,也比冻死在这破地方,或者见林泽那张脸强!
(二)
方期坐在了后排。
女人让方期管她叫张姐。她丈夫早逝,自己做屠宰生意,每天凌晨要沿着大路送货。卡车车厢里装的,就是那些肉。
方期难受地皱了皱鼻子。
怪不得有隐隐的腥味儿飘过来。
“张姐,你说最近不太平,是?”
“小方啊,姐在你上车前没说,是怕吓着你。山里头,地里都是埋着人的,这片儿从前就老有偷挖尸体的。这个月失踪了好几个姑娘,听说都是城里人,不知道怎么来俺们这荒山野岭的。那群人可不管你死活,死人都挖没了,为了钱,活人都能弄成尸体。”
方期下的一哆嗦“为什么要偷尸体?”
张姐不在意地转了转方向盘:
“给人配阴婚呗,卖一具五万,老赚钱了。”
方期一个激灵,脸色灰白。大半夜的,在陌生人车上听这种事儿,自己就像即将要被灭口的恐怖故事主角。
张姐笑了笑:
“哎哟,你紧张啥啊。俺要是干那行的,早就在你上车的时候动手了。”
“况且做这事儿,是有报应的。”
张姐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俺们隔壁村,有个偷尸体的,死在了运货路上,尸体被咬的碎烂。估计是偷了什么不该偷的。”
方期抿了抿嘴,没说话。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色,若有若无的腥味儿又缭绕到了鼻尖。
(三)
“!”方期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她实在太困了,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坐了一天的车。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车里睡着了。但没有任何她幻想过被绑住之类的恐怖景象。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
张姐把车停下了。她扭过头,友好地递给方期一碗热腾腾的豆浆:
“小方来口,热乎的。”
方期双手捧过来,瞥见张姐也拿起一碗豪爽地喝光了。她刚低头想喝一口,却闻见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神使鬼差地停了下来。
张姐没看见她的异样,指了指外面:
“姐去这个村子卸个货,把车锁了,你待在里面安全着哩。”
方期的眼神追着她,看她手脚麻利地从车厢里卸下一些肉件塞进麻袋里,就转过了头,长舒一口气。看上去,并不是个坏人。
她微微合眼,突然听见车厢里响了一下。以为是张姐,没有理会。
刚想睡,又听见一声巨响,近在咫尺。像是有人......在车厢里,往驾驶座这边撞。
她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就听见车厢后面传来微弱的一声:“救救我,救救我。”
方期突然脊背发凉,敲了敲车厢和驾驶座之间的铁板:
“有人吗?”
那边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声音虚弱却十分急促:
“救救我,我是被她绑上来的,她是偷尸贼,偷尸体配阴婚!没有尸体,她就绑活人,杀了之后卖!你把手伸进铁板下面,反手扣一下就能把锁开开,趁她没回来,我们一起逃出去!”
方期怔怔地靠在铁板上,她吞了口唾沫,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凭什么信你?”
那边的声音一顿。
方期的手抠在铁板上,指尖划出尖利的声响:
“她马上要回来了。我还有一个村子就到大路了,我救不了你,咱俩一起没命,况且,你不是被绑了吗,是怎么知道锁在哪儿?”
她脑中浮现出张姐提到的“偷到不该偷的东西”的盗墓贼的尸体,打了个冷颤。
这估计是偷尸贼内讧。
他们这么心狠手辣,那个女孩的身份还不能确定,自己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张姐这半天都没动手,说不定真是一时好心,自己装傻熬过去就没事了,何必为了别人搭上一条命。
那边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以为她是一时好心吗?豆浆,豆浆!豆浆里有药,能把人慢慢地麻住,像植物人一样,话不能说动不能动,被她配阴婚卖出去。我也是搭车上来的,豆浆我喝了一点,后来晕车吐出去了,药效才没这么强,现在醒了过来。你不带我走,你也会变成我这样,慢慢等死!”
方期动了动嘴角,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脚步声,赶快坐回去闭目养神。
张姐上了车。
方期悄悄地把眼睁开一条缝,看见张姐的眼神盯着那碗她没喝的豆浆,下意识颤了颤。
“小方。”
张姐突兀地喊了她一声,露出一个笑容:
“俺知道你没睡。”
方期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过度的紧张让方期四肢发麻,身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四)
出乎意料,张姐并没有什么动作。
她叹了口气,说道:
“俺知道,你是怕俺存了怀心思,不敢信俺。这豆浆,你闻见怪味了,所以才没喝吧。”
“其实,最近不太平的事儿,除了女孩失踪,还有就是俺跟你提到的,有人偷了不该偷的东西,有‘东西’跑出来了。这条路上跑货的司机,都备着药,吃了药,那‘东西’就近不了身了。姐一开始没敢和你说,怕你不信,更不喝。但一会儿姐还得下车,怕你碰见什么,还是希望你能相信姐,把它喝了。”
张姐的眼神真挚诚恳,方期脑中一团乱麻,竟辨不清事实真假,如果方姐说的对,那车厢里的女孩,莫非是······
浑浑噩噩间,方期拿起碗,盯了半晌,轻轻抿了一小口。
这次她没有睡,目送着张姐下车远去,她的神经却更加紧绷,将那口豆浆又吐了回去。
果然,车厢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她骗你!她真的骗你!我,我是人!千万不要喝豆浆,千万不要!”
方期冷哼一声:“你是人?你怎么证明?”
那个声音说道:
“你去摸副驾驶座下,有一把刀!那是我当时用来防身的,可惜喝了那碗豆浆,没有用上。”
方期将信将疑地伸出手,真的从副驾驶座下摸出了一把刀。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那人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方期一跳。
她愣愣地把刀拿在手里:
“我陪我男朋友,回来见家长。”
“叫林泽吧?”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陪林泽来的!他就是个骗子,和姓张的一伙儿!他是不是特别合你的心意,你们在社交软件上认识的?之前失踪的外地姑娘,全是被林泽拐过来的,林泽会跟她们发脾气,把她们赶到村口,接着张姐做好人,给她们喝豆浆。一觉醒来,就在棺材里了!”
“林泽社交软件上的身份都是假的,这样一来,警察查不到,天衣无缝。他们杀人卖尸体,赚得盆满钵满,胃口越来越大。她回来之后估计就要对你下手了,你快把锁开开,我们一起走!”
方期不敢迟疑,按照她说的把锁开开,将铁板拉了上去。
之前若隐若现的腥味变得更浓,冲得她想吐。
她轻声道:
“你在哪儿?”
一个角落里传来应答:
“这里。”
方期顺着摸过去,却摸到了一个厚厚的、木制的长方形的东西。
“棺材?!”
她一惊,手甚至摸到了纸一样的东西,下意识弹开。
“你也不仔细想想!”
棺材里的女孩没意识到她过来了,仍继续道:
“张姐如果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知情,那么林泽拐过来的都是外地姑娘,她一个天天跑货的本地人,怎么能清楚?”
这句话似平地一声雷,惊开了方期的犹豫。
她回过神时,那张纸——黄符已经被自己揭了下来,棺材盖开了。
(五)
方期盯着自己手里的这把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女孩骨瘦如柴,眼窝凹陷,想必是被关在棺材里的原因,肤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白,长得有点吓人。
她坐在驾驶座上,无所谓地开着车:
“行了,张姐那种作恶多端的人,你杀了就杀了。”
“你说的轻松!”
方期崩溃地叫喊:
“那是个人,是个人!我成了杀人犯!”
方期和女孩仓皇地想往车外跑时,正巧撞上了回车厢的张姐。方期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再想起车厢里浓重的腥味儿,下意识把刀刺向了她。
她永远忘不了张姐倒下时的眼神,眼睛睁得大大的,手死死指着方期。
女孩并不在意她的歇斯底里,神态自若地开着车:
“她跟你讲过,这村子里,有‘东西’跑出来了吧?”
方期焦躁地用手指按压着头皮:
“不就是盗尸贼内讧杀了人吗!”
“不是哦,不是。”
女孩笑了笑:
“真的有东西跑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
方期咒骂的话戛然而止,她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女孩的表情。
她的眼神还是盯着前方,神态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兴奋,有大量涎水从她嘴角流下,她却不自知,继续说道:
“张姐和你说的有一点没错,那碗豆浆,有抑制那‘东西’靠近的作用。不过我也没骗你哦,如果喝下去,真的会被麻住的。”
“所以我靠近不了她,只能让你杀啊。”
“她把我从地里挖出来,我把她老公啃烂了。她觉得自己能制住我,就找什么狗屁大师弄了药方,贴了黄符,想拿我换五万。我被关了很久呢,你之前的几个姑娘都太单纯了,直接把豆浆喝了。”
方期望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色,绝望一点点从心尖蔓延上来,寒冷的车厢内,她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都是假的,两边说的都是假的!!”
“那碗豆浆,你没喝下去吧?”
那女孩对上后视镜里方期的眼神,快活地咧开嘴角,一字一顿:
“我已经,很久没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