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

妞妞

“十一”放假,师生都回了家,偌大一个实训基地,顿时寂静了下来。

值班巡视一周,发现隔壁养牛场“饲养”的野鸽子,成群结队飞过墙头,或是在草丛中觅食,或是在路边积水滩饮水嬉闹,树下路边落满了鸟粪。遂快步回屋,翻柜子拉抽屉,找出一把几年前收缴学生的弹弓,又在花坛捡了几颗“子弹”,蹑手蹑脚来到林荫小道。

刚拉开架势,正要瞄准,妞妞不知啥时候也跑来了,一下子惊动了矮树上野鸽子,一大群“扑棱棱”往前漂移了。我赶紧对着妞妞“嘘----”,妞妞扭头看了我一眼,再不往前跑,一会儿绕着树转圈圈,一会儿又去捉草丛里的蚂蚱,一会儿又叼着一枝芦苇,弄得满头满身都是芦花。有了戒备的野鸽子,总是保持距我和妞妞三四棵树的距离,不停往前飞移。我见靠近无望,便朝“咕咕”声最大的方向拉满了弓,刚要发射,“啪”的一声,断裂的皮筋儿抽在我的手上,我一下子扔掉了弹弓叉子,捂着手对妞妞说:“都怪你!”妞妞抬头看着我嗔怪的眼神,再不撒欢,吐掉了嘴里的芦苇,悄无声息地跟在我身后往回走。

回到房间,看着时间不早,剥开一根火腿肠,对闷不做声的妞妞说:“错误是犯了,但态度不错,给,早餐。”妞妞跳起来一口咬住火腿肠,扒开门,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我笑着说:“真是个小癞皮狗!”

妞妞的确是一条狗,而且是一条流浪狗。

收  留

刚开学的时候,见大院子有了声响,小不点从大门底下钻了进来,有好心的学生给喂吃喂喝,见它长得挺秀气,也就叫起了“妞妞”的名字。

一到饭点,妞妞便摇着尾巴,挨着宿舍转悠,这儿混个骨头,哪儿混个肉片,一天倒也吃的脑满肠肥,平房12号宿舍几个城里的孩子,给妞妞洗了澡,买了一大堆火腿肠,还在床铺地下铺了一条毯子,俨然成了宿舍一员。8号宿舍有孩子对妞妞不待见,不时就会听见8好宿舍有人喊“我的袜子怎么跑到草丛里了?”,隔天又有人喊“我的球鞋怎么跑到操场上了?”。孩子们知道是妞妞干的,也不责怪,反倒越来越喜欢它了,都珍惜妞妞给大家枯燥的实习生活带来的乐趣。

入侵者

妞妞越来越健壮,皮毛越来越油亮,这引起了学校周围几条流浪狗的羡慕。它们时不时三三两两趁门卫不注意溜进来,和妞妞在草窝里追打嬉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开始妞妞玩得很嗨,但是当它发觉它们来的频率越来越多,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好像意识到什么,便在12好宿舍“战友”的协助下,将“入侵者”统统赶出了大门。此后,只要是校外进来的,不管是送货的,还是查电表收水费的,只要是不穿校服的,都要冲上去咆哮一阵,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管理员

当消除了“内忧外患”之后,妞妞当起了主人。

清晨六点半,校园广播准时响起。妞妞三下两下扒开12号宿舍的门,“嗖”的窜出来,径直跑向操场。等队伍集合完毕,开始跑操的时候,它总是跟在队伍的后面,一会装着要咬脚后跟的样子,一会儿装着拽裤脚的架势,“吆喝”落单的几个大胖子跟上队伍。

中午,宿舍门前老有几个打篮球的孩子,“嘭嘭嘭”的声音影响别人休息,妞妞总会及时出现,一会儿把出界的篮球用脑袋顶的老远,一会儿跳起来用爪子拦截传球,一会儿又在脚底下拌来拌去,搞得孩子顿时没了兴致,干脆收摊。

受 伤

妞妞有滋有味的享受着生活。这天,吃完了一根大骨头,决定到校外溜达溜达。它刚刚迈着正步方出大门,“呼啦”一下子,三四条儿时的伙伴不知从哪里围拢上来,顿时玩的不亦乐乎,随着越闹越热闹,先后又来了好几条狗,一大群在马路边追着、啃着、抓着、叫着,玩兴正酣,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疾驰而来的“三马子”,躲闪不及,右后轮压倒玩到马路中间的妞妞后退。

等学生把妞妞抱回来的时候,妞妞已是奄奄一息了,腿上流血不止,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近乎哀求的眼神无助的看着周围的人。12号宿舍的同学找来了夹板,买来了药、纱布,手忙脚乱的消毒绑扎。两天之后,妞妞不在呻吟;一周之后,能站立起来;两周之后,趿拉着后退出来晒太阳了;一个月过去了,终于扔掉了夹板,一瘸一拐的满院子转悠了。看着妞妞一副狼狈的样子,它饭盆里的火腿肠比以往多了,骨头也总有剩下的了。

神 奇

一天,我要上街买东西,妞妞发现后一瘸一拐的跟上了我。我看到妞妞吃力的上出校门的大坡,转过身对它说:“回去,外面车多。”它抬头看了我一眼,站在了半坡。当我走出校门几十米远,身边两条流浪狗朝我身后跑去,我一回头,妞妞正往外走,让我无比惊奇的是,刚刚还一瘸一拐的妞妞,竟然不跛了,正四平八稳的迎着那几条狗走来!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几条狗围着妞妞,左扑右突,蹭脸扬蹄,眼神里吐露着羡慕。我摇摇头,笑了笑,转身去买东西。十几分钟后我回来,妞妞依然被几条狗围着,任由它们婆娑,自顾自的仰着头,衣服高傲的神态,仿佛以为穿着中山装戴眼镜的书生,骄傲的站在一群老棉袄中间一样。我走到校门口,招呼着妞妞回来。我走到坡底看妞妞是否回来,更加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当妞妞走进校门,竟然又开始跛了!我看到它的眼神也不再高傲,变得温顺了。

当我把这一幕告诉其它老师时,都不相信。小张老师吃完饭又试着领出去,结果一模一样。纷纷猜测,这家伙在院内装可怜,赢得好吃的;在外可是耍威风。也可能上坡下坡对伤腿有影响,究其原因,不得而知。

自 救

转眼到了期末,寒假意味着妞妞再次流浪。当大家商量妞妞出路的时候,有几个毛头小子,悄悄和外面餐馆联系好,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偷偷炖了。也许是天意。在阴谋快要实施的时候,妞妞不小心掉进了化粪池。等妞妞被捞出来,浑身的臭气一下子熏散了围观的人群,只看到一串臭臭的湿脚印延伸到了12号宿舍……

再没人算计了。最后小卖部的老板答应带回家。

来年三月新学期。以到校,我问老板妞妞呢?他说:“等你们走后,我边收拾边喂它,特别听话,但是等到要回家装箱子的时候,装了三次跑了三次,由于赶时间,就没带,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一边埋怨着老板,一边可怜起了妞妞。是不是熬过了这个冬天?是不是成了谁家的下酒菜?

第二天,校园广播又准时响起。当跑操的队伍集合完毕,妞妞,妞妞连蹦带跳的跑进了校园!饿成皮包骨的妞妞,围着几个熟悉的老师,蹭来蹭去,一会儿咬咬这个的鞋带,一会儿拽拽那个的裤脚,一会儿又站起来用爪子抓抓膝盖 …….

又是阳春三月天,又是一年好时节。

 

                                              20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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