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夜话之--倾心之谈(7)

作者:杜鸿儒

                          (7)

  屋里亮着灯,场代表黑着那张国字脸,不耐烦的在屋里踱来踱去。心想,老子在哪蹲点不是前呼后应,顺顺当当。就是看姐夫面上,也是恭恭敬敬,谁敢造次。这刘队长怎么是这么一块料?平日里,高兴时跟你一笑,给你递上一支报纸卷的莫河烟。没事也不搭话。来这小半年,天天在大灶上吃饭,只炖了一回鸭子。好像不知道人情世故为何物。真是软硬不吃,和土圪塔一样。怪不得干了十几年队长,还在下面窝着。可自己又得罪不起:人家是独一师的老军工,是开垦西大滩的功臣。

  场代表琢磨着,脸上现出一种邪笑:不管怎么样,也要把这个小婊子和王哲搞臭。

  可尽管如此,当陈欣怒目而视站到他面前时,还是吓了他一跳。 陈欣劈头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和你有什么仇?”

刚才的邪笑瞬间换成了一张讪讪的诚意十足的笑脸。这是防备人的特殊本领;内心和外表如阴阳两隔,即使弗洛伊德来也猜它不透。而在平时,他连一点笑容都没有。这副嘴脸,在官场上下、接人待物十分灵验,也十分通用。

“不要冲动吗?我们只是根据人家的检举信来调查问题。这是我们的工作。”

“都是污陷,你很清楚。”

“我强调一下,这封信有人家组织上的公章。你的怀疑是没有道理地。”

“那可以当面对质!”

“这是组织上的事……”

“是吗?你在会上讲的那些混账话也代表组织?”

“不要张口骂人!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你说的对,我就是代表组织来的,你想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要是存心想整人,我就把那天的事上告场部,让全场的人都知道。让王哲写交代材料?写交代的应该是你!”

“好的,好的,随你的便。请问,有谁能证明那天我做了什么事?再说了,凭你的良心说,那天我占了你什么便宜,是摸了你还是动了你,有谁看见了?你自己说说看。”

  场代表一句话,把陈欣噎的怒从心起,真想再给他一个耳光。只见场代表皮笑肉不笑的凑了过来,又不敢凑近;他知道这个“小婊子”会随时给自己一个耳光。

  场代表慢条斯理的说:

“告诉你,不要这样嘛。你们这样干是要吃亏的。你这种态度不仅没有道理,而且非常的愚蠢,会把你推到坑里。趁我的心还没那么硬,不忍心把你怎么样。你明白吗?回去告诉王哲,老老实实写交代;承认错误,听候处理。”

咫尺之间,陈欣又闻到那股臭烘烘的味道,本能的往后一退,几乎是在呐喊:

“我不信,这世上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场里告不倒你,我就去农垦局;农垦局不行,我就去北京。总会有说理的地方。”

  场代表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邪性,但依然不恼不怒地说:

“我实话告诉你,你去哪告谁也拦不住,离这二三十里,四十三次火车一天一趟北京。你尽管去。你找谁去?谁又信你?你有组织的介绍信吗?这说理的地方当然会有的,也会有公正的法律,这些东西是永远存在地……可是你见到很难。再说,今天你嚣张的态度,也过不了我这道坎。你们知青什么时候才能知道锅是铁打的,知道“听话”。你好好想想,何去何从?我听你的信,好不好?”

“你这是屁话,我们知青不是劳改犯。凭什么听你这种人的话?”说罢,陈欣满不在乎,扭头便走。

  几分愤怒,几分沮丧。陈欣急匆匆的回来,虽然感到局面已不可收拾,可她知道命运已经把他们连在了一起。见到王哲还在发呆,就不无担心的说:“你怕了?你不是说真正伟大的人,都是从悲观里走出来的吗?我们两个一起对付这不公的世道,还怕什么?”

  王哲苦笑着:“你真好……可这社会太复杂了,和学校里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在农场的每一天,我都在真诚的干每一件事情,真心的说每一句话。可换来的却是……这么荒唐的结果。陈欣,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你去找他,能有什么结果?我不会屈服的,没做过的事我绝不会承认的。看他能怎么样?”

“对,还有队长他们那么多好人,我们并不孤单。再说,我真不相信这种人的心真会那么黑。”

  陈欣匆匆去灶上打来饭,看着王哲默默吃完,忐忑不安的心里,一时安稳许多。

  正是冬天,屋里燃烧着炉火,很热。陈欣就脱下棉衣,坐在他身边,一阵,就情不自禁的偎依在王哲的怀里。那双起初忧郁的眼睛,也渐渐明朗起来,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就闪烁起光亮,像外边冬夜里的寒星。两个人都感到了不同以往的心跳。脸上的潮红犹如贺兰山驼红色的晚霞。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怦然心动。陈欣轻轻推开王哲,不由得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又忽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瞬间就感到羞愧难当了。

  慢慢的有一股微弱的电流穿过彼此——因为悲情而变得疲惫不堪的身体。就在这一刻,渐渐的两个年轻生命里的委屈和不安,也瞬间被起伏不停,如潮水般的震颤一扫而去。于是,陈欣紧紧的抱住他,王哲看到一道彩虹般的红晕在那个白皙的胸口上清晰的划过……

屋外刮起风,传来沙枣林沙沙的回响。清冷的月光明晃晃的洒在窗前。屋里是两个年轻生命初次的情爱:他们欢笑着,忘情的呻吟着,忘记了一切烦恼和忧伤;动彻心扉的原始声响,不屈不挠的在小屋里蔓延……

  这一夜,陈欣没有回去。急的小兰找过她一回,轻轻敲了门,无果。再推,未开。又传来那此起彼伏的喘息,小兰心里大跳着,羞的满脸绯红,逃也般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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