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边的一棵老柿子树,被我砍去。屋子后面的柿子树还在。远远看见它的叶子间有小花。花还是花,记忆却回到了小学那一篇零分作文。
期中考试如期进行。这一天,天气异常的热,土瓦房顶上青色的瓦被晒得泛着光。山墙下的影子棱角格外的分明。大大的院子到处都是太阳的影子,靠近围墙的水泥乒乓球台被晒得滚烫。教室里的土地板,洒上水,格外的凉快。我们的语文考试会在钟声响起后开始。教语文的孙老师我最爱,语文学习的热情高,每一次都可以超越数学成绩。考这一科我最自信。
考试的通知,昨天我就知道。特意买了一支新笔,光板的乒乓球拍早早收了起来。一到学校就赶紧拿出课本,趴在乒乓球台上背书。不能打乒乓球,就把它作为一个大书桌。趴在上面写作业,看书,已经成为大家的习惯。除了打球,球台也是一块宝地。大家不约同都看上了乒乓球台。你争我抢,就是为了占一席读书的地方。
好不容易占到一块地方,屁股跟水泥板接触的那一刻,真切的感受到烫。就算很烫,屁股可以立马离开,书还是要放上。阳光下,有点刺眼,一会儿就适应了。眼睛的适应能力强,读一会儿书后,走进教室,发现教室有点暗,这都是阳光的功劳。过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考试按时开始,作文是写家乡的树。看到这个题目,我犯难了。家乡有什么呀?泡桐、白杨,我想写柳树,像春姑娘的长发,感觉也好写。可拿起笔后我只会写一句,接下来不会写了。老师说过,我们要写熟悉的食物。泡桐树,见过吗?见过。他的花朵像个紫色的大喇叭,叶子就像一把把撑开的伞,我也可以写。提起笔,赶紧写。稍等,老师说,提笔前要构思。我怎么写呢?思来想去,想不出个下文。呜呜,看来今天的作文不顺。
从柳树到泡桐,都不合心意,那就选白杨吧!它像一位战士,立在那里。立在哪里呀?我快速搜寻着记忆中的白杨树。除了那谁家院子里有一棵,我见过的最多的是像灌木丛一样的白杨,像个战士一样的白杨只在课本上见过。不熟悉的事物不写,写不出真情。耳边又响起了老师的话。
太阳已经照进了窗户,教室里的凉快已经被燥热渐渐取代。离考试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我还是决定不了要写什么。作文不写,考试等于白考。老师已经举过很多活生生的例子。我知道的建林,上次就是我们的警示语。老师直接给了个零分,原来一直没有下过30分到他,一下子被打到个位数。第二天,建林掀起衣服让大家看他的背,一道道青痕是这个次试没有考好的下场。
我不怕。可作文写不出来。斌一直霸着数学第一位置,我还没有在语文上给他让过这个宝座。看看太阳,刺眼的光,让人心烦。到底写什么呢?熟悉的,身边的,见过的,我一个个捋。
阳光照在笔盒上,泛起亮光。此时,我的灵感来了。院边的那颗柿子树不是我天天见吗?春天,看着它长出嫩芽。夏天,在树荫下乘凉。秋天,拿着竹竿夹柿子。冬天,欣赏它刚健有力的躯干。为什么不写写它呢?
太阳照在教室里的光越来越多,热渐渐变得淡了。时间越来越紧,得抓紧时间。坐在凳子上的监考老师走下了讲台。老师走下讲台,他就是个信号,我知道离提示考试结束的时间快了。离窗户的近的我,已经顾不上阳光的刺眼,提笔就写,从春天写到夏天,从夏天写到秋天,从秋天写到冬天。在“夏天,一串串风铃般的小黄花,繁花似锦”的描述中,外面的铃声响起。我知道考试结束了。
怀着意犹未尽的兴奋,我交了卷子。接下来,就是期待成绩的喜悦。我渴望碰见老师,他会给我带来惊喜。放学后,吃完饭去找他。铁将军把门,他尽然不在。我想知道成绩的愿望落空。
第二天如期到来,我的老师有点小变化。不怎么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平日里,我的成绩可是最早出来的,这样的特殊待遇已经享受了好多次。今天老师怪怪地,给我不说成绩,课上也没有发试卷。
试卷不发,就是个悬念。如果说我有粉丝的话,建林是我最忠实的一个,有什么小道消息第一时间都会给我说。今天他破天荒地给我说,老师要收拾我。说的有板有眼。我直接愣了,没犯什么错误呀?没迟到,作业也没有缺。建林不会骗我。下午第一节课就是个煎熬,到底怎么了?老师要收拾我。
我怕了。希望第一节长一点,第二节课迟来一会儿。课间的十分钟像闪电一样,说走就走。语文老师带着他唱戏般的腔调念着分数。轮到我时,拉得很长很长。59!这一声像惊雷。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空气凝固,时间停止。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位置上发呆,有很多个不解。不说90分,站稳80分,那从来不是悬念。可是今天,59分,老师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取试卷,一定是老师弄错了。
试卷一张张发,大家一个个去取,只有我没有,最后一张试卷,铁定就是我的。同桌79分,格外的红。我还怀着期待。忐忑不安的走上了讲台,瞥一眼,59分,大红墨水,蘸笔写的,要体积有体积,要亮度有亮度。真没错,就是我。这一次。我的眼睛适应能力没那么强。
看着试卷,我无言以对。默默地拿着他回到了座位。阳关刺眼,还是要适应。还是翻开了卷子,比59更让人惊讶是的,我的作文上一个大大的圈,那个圈不是修改符,而是大大的零。阳光像个调皮的娃娃,照在试卷上,红红的痕特别的显。原来我熟悉的柿子树给我的就像它深秋依然挂在枝头的柿子,格外的红。
我错了,真的错了,真不应该等到最后一个上台去领卷子。老师铺天盖地的骂声,一阵阵接一阵地在耳旁响荡。这是一节最难熬的课。多么渴望快点下课,越渴望越不下课。老师一个个批斗。仿佛我就是压轴的哪一个。丢人、羞耻,把阳光的温度直往我脸上聚集。
我的脸仿佛贴在了正午乒乓球台的板上,那个烫呀!那个烧呀!都因为笔下的柿子树。有一句话,我听清楚了,“谁给你说过,柿子树开花,还花团锦簇。”要怪就怪那一朵花儿。老师很生气,很失望。
花落了,零分已经上卷。我到哪儿去说,我曾经见过柿子树开花。只是我也看的粗略,想辩也不知如何去辨,都怪当初自己观察不仔细。
老师走了,冬天来了,再没有机会去验证那个花是否真的开过。如果当初观察仔细一点,也不会出现有口难辩的情景。老师走了,我要仔细地去看,当看到黄色小花挂满枝头,我知道了仔细观察真的很重要。
老师走了,就再也没有来过。柿子树叶落了,明年又爬上枝头。59分没了,鲜红的零分还在心头。
今天,我又站在柿子树下,想你,看你。你的容颜像朵小花,当初没有仔细看,现在我要好好把你观察。
花还是花,花在,你已不在。看见花,花非花,你还在!对着花,轻轻的说,我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