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钥匙

文/盐五言六

看到图片上那个红色的“拆”字了吗?多少人盼着房子上画个这样的字,又有多少人百般不乐意被画上这个字。

作为农民,不能在原地基上修建房子,不能到集中的地方造新房子,可又不能一直住在危房中,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宅基地,等待住进高层公寓中。

碧绿的田野,将不再是他们希望的所在;宽敞的房前屋后,将成为永远的历史;熟络的邻里乡亲,将会像崩裂的凤仙花种子那样,或近或远各处安家。

已经搬走的人家,屋子都腾空了,门前杂乱得堆着旧物,围墙上的铁栅栏也都卸掉了,看起来荒凉凉的,没有温度。

叔叔一家住到亲戚家了,可他还是每天回老房子里来一趟,没事儿就在楼下大厅的躺椅上睡会觉,跟以往一样。

院子里的胡柚还是结了很多,墨绿色的果子比拳头大,深绿的叶片已经藏不住它们的身影。看来,今年是等不到胡柚成熟了,这棵大树会被铲掉吗?还有一池的菱,池边的柿子树上挂满青柿子,难得有一两个变了色,正在走向成熟。柿子树旁的桔树是我婆家拆迁时移过来的,每年都能吃到很多鲜甜的橘子,今年怕是没有机会吃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后十来年的杏树在今年的那场台风后淹死了,或许它知道过不了今年。好在桃树梨树上的果子已经吃完了,算是献出最后的香甜。

九十岁的奶奶说她十八岁嫁到这里,在杨林圩养儿育女,儿孙满堂,住了七十三年了,如今却要离开,很是不舍。

她摸出一串钥匙,用红线串着一个耳勺,三把钥匙。这三把钥匙就是她安家在杨林圩的三个孩子家的,用这三把钥匙她可以自由进出三幢房子。

中间黑乎乎的四面齿形钥匙是叔叔家的,两边金黄色的是我家和二姑家的。我问她怎么区分这两把钥匙,她很明白得告诉我,齿形上有个大缺口的是二姑家的,剩下一把就是我家的。别看奶奶满脸皱纹,啥事儿都非常灵清,她一直都是个豁达的老人。

如今,要搬家了,得交钥匙了。奶奶告诉我,她的这三把钥匙不交,她要藏好,搬家后还能回来看看,可以进门。可见她的留恋,她的无奈,她的舍不得。要知道,即使进门,看到的也是空荡荡的老屋了。过不了多久,三个钥匙能进的三幢房子都将被夷为平地,再过段时间,这里将会面目全非。

奶奶,三把钥匙留着吧,留点念想,留点回忆,留点接下来的日子里谈论的话题。

裤兜里给你换两把新钥匙,那是暂时租的房子进门时用的。好好保重身体,等四年后住进新公寓,也做一回城里人,享受一下电梯的上下,体验一下高楼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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