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N年，我才知道这是父爱

又是一年父亲节。暮鼓晨钟一样声声爱的提醒：那个在你年幼时无论给予你如山的充沛父爱，还是隐藏太深，让你感觉稀薄父爱的男人，在岁月刀剑里渐渐赢弱的老头一样需要爱！

这个节日是对爱的唤醒，也是爱的呼应。尽管曾一度，我怀疑甚至认为我的父爱是匮乏的。我想当然地结论：一个童年缺爱的父亲，怎能给予我们丰沛的爱呢？

记忆中的父亲脾气孤僻，不苟言笑。偶尔说话，声音却总带着一种训斥的味儿。从小到大，我们似乎没少受他的斥责。特别在人前，他很不解风情，常让我们十分难堪，让我们觉着他简直煞风景，又实在让人活泼欢喜不得。譬如他会语气异常柔和地低声吩咐我们做事情，以至贪玩或过份小心翼翼的我们多次听错，然后会受到他暴跳如雷地喝斥。他会在放学的寒夜，笨拙地给我们煮上一大碗精面条，一语不发地守着胃口不佳的我们吃完以防我们偷偷倒掉。他会在大家尽情玩乐的欢快节日里，差遣心里百般不情愿的我们干活以防我们懒散得不像话。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命令不好意思地我们背大包小包，以防我们成为弱不禁风的娇小姐，他会狐疑地盯一眼跟我们打招呼的男同学，再黑着脸狠狠回瞪我们一眼让我们很没面子又羞愧地像犯了错似的……

因此，我们从小就不怎么亲近他，或者说是怕他而不敢亲近他吧。我们只围着母亲转，稍大了回家还是找母亲粘乎，对他似乎视而不见；要是母亲不在家，我们只管转来转去找母亲，对父亲佯装熟视无睹。只觉着母亲不在家的家像冬天一样寒冷，实在没有一点点暖意，我们看不到也未曾想过父亲的怅然若失，似乎父亲成了全家最不受待见的人……

于是乎，父亲越发地沉默孤独。这也难怪，父亲十岁左右就成了孤儿。无依无靠，寄人篱下，饥饿、寒冷、苦活、白眼……想必世间薄凉他没少受。

我想父亲的沉默孤僻还源于他的口讷吧。父亲不善言辞，我们偶尔会听到他惊羡别人的滔滔不绝舌灿莲花：狗ri的，那张嘴！邻人眼里铁嘴铜牙的母亲嗤之以鼻父亲实在不会夸人，我们却偷偷笑到乐不可支，这竟是父亲给我们的少有的快活。

……

养儿方知父母恩，时隔多年，我才知道，父亲其实是爱我们的。不过他在以自己特有的或者说笨拙的方式爱着我们，只是他那种不善表达的方式让年少的我们当时不受用罢了。都说父爱无言，年少不懂，时过境迁，才恍悟原来这其实就是父爱啊。

想想我和姐姐能走上讲台成为人师，应该也跟父亲的激励分不开。父亲看我们姊妹读书成绩出其不意地好，就露出难得的笑容，对母亲说：“女儿们愿读书，尽管读，包不定冷灰里也会蹦出苞谷泡来。”其实在我们那样的地方，山高水穷，男孩读书都不容易，让女孩读书的人家更是屈指可数地少。说来父亲还是很开明的，受父亲话的鼓舞，我们读书很起劲。这其间一大家子人的花销实在支撑不住，父亲成了最早离开家乡长年闯荡在外的淘金者。

只是潮起潮落的下海淘金热里，运气不济的父亲赚的似乎总没有亏的时候多，但他从来报喜不报忧，回家也不忘带回稀罕的饼干啦麻花啦宝塔糖啦，温情地看我们吃，眉眼里隐藏着笑，看我们欢天喜地穿上他省吃俭用为我们娘仨买来的难得的尼龙毛衣……有一次，他出事了，瞒着我们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顶上头发都睡脱，半年时间拄着拐杖，后来无意中得知：在我和姊姊离家上学最需要钱的几年里，父亲干完自己的固定工作，还要去附近工地兼些零工。有一阵子他们常常从父亲兼职的工地经过，其他工人都加餐或休息去了，独留父亲蹲守工地，沐着寒风亦或头顶烈日，父亲啃完两个干馒头然后接着加赶零碎活儿----就为了多拿一份工钱………

父亲的爱就以这些方式深藏着，或者说以这种笨拙的方式表现着，谁也未曾流意，我们只道他老实木讷刻板无趣，甚至曾一度还在心里隐隐嗔怪着父亲：既然不能让我们衔着金汤匙出生，又何苦带我们来这不堪世上苦这一遭？

而我也一直不知道：母亲的只言片语里流露出：成年后还病弱加郁郁寡欢的我，竟会是父亲心里放不下的痛，我却以忙累心力不济为理所当然的借口，对他加母亲懒言少语，来去匆匆，给他们供养点生活就是尽孝的全部。爱与被爱的不对等，天差地别的距离，那么的遥远和悬殊，也让我常常不由自主心生感慨：父女母子一场，到底是怎样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岁月终于让我慢慢读懂父亲的爱：他的爱，藏在他浩瀚长空寂寞星辰一般的沉默里！他的爱，不显山不露水，却大海一样深沉，大地一样厚重！

我也终于慢慢读懂龙应台所言：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才恍然惊觉岁月无情，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又绿芭蕉！

光影流年！岁月太匆匆！刚见春草绿，又现菊花黄！时光催人老显得那么迫不及待，父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老去，长年患病的父亲尤甚，我开始惊慌失措，孝，再也经不起等待！我前所未有地企盼这世上真的有能普渡众生的佛！

“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我不再殚精竭虑与命运无谓抗争。我知道我必须努力在眼下多做一点。我开始更多的陪着我的老父老母。父亲倚着墙角坐在暖暖阳光里，细细密密过滤陈年往事……母亲陪坐在蒲团上，一颗一颗捻着檀香珠串，数着光影流年，为儿女祈着喜乐平安，面容平和就像一尊慈祥的佛——是的，父母就是我们心里的阳光！幸福！救赎！就是我们心中永远的佛！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尘世光景只有去日苦多，没有来日方长，趁时光未老，趁阳光正好，趁一切还来得及，行孝趁早吧！

让我们在这个美好的节日里虔诚祈祷：时光停一停等一等吧！让天下父母都活得长长久久！让我们都能陪着父母慢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