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 || 墨脱：我的应许之旅（四）

本文写于2021年1月31日

进入去果果塘的路

路边密林

去果果塘大拐弯那天下着小雨。我是打着伞出门的。这是我在墨脱第一次出远门。出了县城往西南方向一直走，过了德兴大桥，经过德兴乡再往西北方向走四公里就是果果塘大拐弯。现在的路全程铺着水泥，车子很好过。只不过我一个人在路上走，见不到人，两边又都是亚热带密林，心里有些恐惧。有时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听说夏天路边的叶子上都是旱蚂蟥，路中间也会躺着小蛇。我很怕茂密的丛林里突然窜出一只野兽把我吃了。不过一路上偶尔有车子路过，我想即使有野兽也不会到人类的聚居地胡作非为吧。一路下坡，过德兴大桥的时候看到如碧玉般的雅鲁藏布江。又觉得那江水很稠，像牛奶。过了桥再往上就是德兴乡，这个地方需要登记检查身份证。值班的三个人在门口堆着几根粗木，生起了火。我并未觉得墨脱冷，不过是连续的阴雨天所致。进德兴乡的入口有一个卖特产的店，我没停留继续往前走。

雅江

在煮菜

雅鲁藏布江是海拔最低的地方，过了江就是一路上坡。此时远处的山被白云缠绕，雾气朦胧，犹如仙境。越往高处，越令人心旷神怡。快近大拐弯的时候，有个小亭子，是一处值班的地方，并不检查身份证。两个中年妇女围在一个石头搭起来的土灶上煮东西吃。经过他们的允许我拍了照片。我看到亭子里一个桌子上放着一扎罐装的拉萨啤酒，顿时觉得这里民风里肯定少不了酒的元素。即使是妇女，也爱喝酒。煮东西的铝锅外表已经被熏得如炭黑。里面只能看到青菜。

墨脱风景

再往上走没多久就到了大拐弯。大拐弯也没有门，就在路边，甚至都不像一个景区。在最佳观景位置旁边还建了一个厕所。我感觉这厕所建在这里很不合理，毕竟没有人愿意一边闻着臭味一边欣赏风景。

厕所旁边有一个门巴族的老汉，他开着三轮车过来，三轮车上放着水果，有甘蔗、还有一种本地的比柠檬大很多的水果，据说叫囊。他还在路边摆了一个小摊，还有弓箭之类的东西。我问他果果塘是什么意思，他说不知道。不过他说本地人都给果果塘叫果果拉。后来我又问梅朵果果塘是什么意思，她说好像是圆的。我觉得这个解释很可疑。

果果塘大拐弯

大拐弯确实壮观。所谓大拐弯，就是雅鲁藏布江沿着曲折的山沟流经拐弯的地方。果果塘大拐弯是雅鲁藏布江最大的一个拐弯。这个拐弯是圆的。有一个传说是，莲花生大师当时开辟贡堆颇章神山后，从神山取了一块神石，朝德兴方向扔过来，想要阻滞雅鲁藏布江。然而江水威猛、奔流不断，而神石渐渐被演绎传说，成为今天的果果拉。据说雅鲁藏布江这块地方形似金刚亥母女神的化身。她的头部是南迦巴瓦峰；肠子是雅鲁藏布江；肚脐是仁青崩寺。从地图上看，雅鲁藏布江百转千回，确实像一条肠子。

关于雅鲁藏布江为什么有那么多拐弯，也有一个传说。我现在将这个故事简要搬运过来。据说雪山之王冈仁波齐有四个儿女。老大马泉河，老二狮泉河，老三象泉河，最小的妹妹是孔雀河。有一天阿爸对四个孩子说，他们都长大了，要到外面去闯荡了，见见世面。于是四兄妹就各自出发，约定在大海见面。狮泉河往西，象泉河往北，孔雀河往南，而大哥马泉河，一直往东。其实，马泉河还有一个名字，叫雅鲁藏布江。马泉河离开了家乡一直走，穿过雪山和峡谷，来到了林芝米林这个地方。有一只鹞子飞过来在江里喝水，雅鲁藏布江就问它在什么地方来。它说在大海来。雅鲁藏布江又问看没看到他的弟弟妹妹。鹞子其实没看到他们，但为了喝到江里的水，它信口胡说起来，说看到了，说他的弟弟妹妹早就到了大海里去了，并说让鹞子给他捎信，让他赶紧去，不然他们就回雪山老家了。雅鲁藏布江一听，急了，立即改变方向，奔向南边的大海。因为着急，他撞开了山，踏陷了谷，如同一柄巨斧，把喜马拉雅山一劈两半，就形成了今天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这样的地貌。

现在是冬季，几乎没有游客。施工队正在维修观景台。周边都用蓝色的铁皮围住了。经过允许我从门里走了进去。现在果果塘大拐弯中间那个圆山已经秃了。上面开辟出来了耕地。我从网上看以前果果塘大拐弯的照片，上面还是茂密的树。现在墨脱是广东援建，他们扶贫项目是在这里种茶。因为墨脱海拔低，气候适宜，土地又没有污染，很适合种茶。果果塘大拐弯上面的那片地，种的就是茶树。

我以为这是神物

拍了一些照片，我决定返回。

那个门巴老汉还在那里，不过他换了一个地方。他一直拿着手机看视频，时不时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在笑什么。我过去和他打招呼。突然我看到路另一边的崖壁上挂着一幅图案，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物体撑着一个苹果。想到书上看到以前这边信奉原始宗教，我顿时肃然起敬，恭敬起来。然后问门巴老汉那是不是祭祀用的。门巴老汉大笑起来，告诉我那是射箭的靶子。原来他把弓箭摆出来是做这个生意的。

在来果果塘的路上，我想如果可以遇到一个同行的人就好了。拉萨群里的小伙伴说不相信我的运气。我说看看上天的安排。就在我往下走了没有十分钟，一个小姐姐从我对面走过来。她也是来看大拐弯的。我问她一会是否回去，她说是。我说可以结伴回去。她点了点头。我在原地等她，她继续往前走。

路边的香蕉

一个小时后，她从果果塘大拐弯下来。我们一起结伴回去。她是一名支教老师，教高中历史，天津人，在青海支教，现在支教结束，又是假期，来墨脱是假期旅行。我们一路聊了起来。我问她支教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难忘的事。她想了想说，班里有个回族女生，早恋，被她爸爸撞见，她爸爸像要杀了她似的掐住她的脖子说，要么好好上学，要么退学嫁人。后来女生选择在学校上学。我问她那女生还早恋吗。她说有，不过偷偷摸摸的。我又问她学校的回族女生要缠头巾吗。她说不缠，学校都不允许。然后我就说我在拉萨见到很多回族妇女还是缠头巾的。她说学校的教育都是世俗化的。我又想起以前看到的一些伊朗的照片，说现在伊朗很保守，其实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有一段开放的时期，女性穿着很时尚，就跟美国一样。她说那是之前的一个世俗化改革。不过持续了几十年后失败了。

两个人边聊天边走路确实快。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德兴乡卖特产的那个店。店主是个四川人，女性，漂亮，和善。里面多是木雕、木碗，还有当地的编织、乌木筷子和石锅。店主人很好，说起了西藏冒险王的事，说当时西藏冒险王到这儿的时候，帮她卖出去600把乌木筷子。还说西藏冒险王看到当地买柑橘的老人，觉得他们不容易，会主动去买。前段时间得知他失手滑入冰川，死得可惜，好人不长命。又说当时和西藏冒险王一起的小左肯定会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

外面又下雨了。不过不大。从特产店出来，我和那个小姐姐出发往回走。上坡的路比下坡更累，况且我们走了一上午去果果塘大拐弯。不过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县城。路边有泥泞的地方，卡车路过也满是尘土。她看着自己满身的脏衣服很是感慨，她说离开墨脱时就扔掉这些衣服。我问为什么。她说她每次旅行都是带一些不想要的旧衣服，穿完就扔掉。我说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我还做不到，要这样做必须得很有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