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一七七)

早晨,躺在床上,天已经微微亮,听到了鸟声。听那鸟声,似乎听到了乌鸫在唱,一下子自己的耳朵被那个声音钩住。听了又听,不甚分明,是又不是,一阵一阵,想象着:有一只乌鸫站在那根枝上,在唱着。很是诧异:这季节,似乎不是它唱歌的时候;仿佛间,走上前去,问它:是你吗?是我。

那个回答自己提问的,究竟是它,是我自己,还是第三者,无从分辨。起身,把窗帘拉开,把窗户推开,再躺下在光亮中,听那么一会。不再能够听到先前似乌鸫唱歌的那声音了,又或者隐隐约约地还有:那么一小段一小段的鸟的鸣唱,像是乌鸫的曲调。那个浪漫地问和答,就像是幻影,悄然退下。

这一夜都没睡安稳,在被子盖住下,觉到了热,而不是凉,这显明就是不能安睡的征兆,在早上醒来的时候。这热,不像是盖多了的缘故,倒像是被阳光晒过之后,皮肤受了刺激在应急,在朝外散发着热。昨天没什么阳光,在整个的走山过程之中,甚至没怎么出汗,是汗想出来却没能出透的缘故?

腿是酸的,这是那些运动留下的标记。没有觉到累,又像是运动量不够似的。在上床前,等着她洗漱完毕的时候,自己坐在小椅子上已经快要睡着了;等她进屋去睡了,我也可以进屋去睡了,躺到床上,却觉到皮肤还在往外辐射出热量,竟然久久没有睡意。没有睡意,也不表示脑袋里有什么要思索。

回顾。在书城里,费了好一番周折,找到了她们两个。若是她妈妈的电话不是没电了的话,这周折会少些。那样的话,自己就会少了一个机会:沿着底下的那层的边缘搜索着,看她们会在哪里;沿着上面的这层的边缘搜索着,看她们会在哪里。顺带地,路过的每一处的书架上摆放了什么被瞥见。

在斜对自己的那个角落,有一位男子在边踱步边通话,他戴着眼镜,头顶是光的或是秃的,他穿着格子布的衬衣,猛一看到他的时候,以为是看到了自己。瞧着他,沿着我在的这个边缘往前走去。那儿有一些台阶,她们两个就坐在台阶上看书。她们没有发现自己,我想走近前去,偷偷地拍下来。

离很近了,为了不把别人框进。来不及了,她抬起头来,发现了眼前的我。坐到她们两个中间的空挡,我们准备回家。她妈妈去把取的书放回原处,我们两个坐在那等。她笑:我还以为对面的那个是你呢。知道她指的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位,这会他坐在一个女孩的边上,他们两个就像我们两个。

躺在床上等着入睡之中。在走向小梧桐的路上,走在前面的两位年轻女子突然翻转身来,问:这是不是可以下山,我们要下山。告她们那是上小梧桐的,给她们指了来的方向。看着她们往回走,这才反应起来:刚才该问问她们要下到哪里,往前走是可以下山的,自己就正是走在下山的路途之中。

该多问一句:你们想要下到哪里?该告诉她们,继续往前走也是可以下山的,取决于她们想要下到哪里。不该简单说出那么一句带上的话来的。有些遗憾,就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要害她们两个走很多的路,花很多的时间在路途上。那么,为什么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会是那样子的呢?

揣着这小小的遗憾入睡,醒来的时候算是找到了解释:当时自己的那个预设是,她们两个是从北边的大门上来的,她们两个的下山自然指的就是来时的路。这个预设,隐隐地在那里,并不显明,想揪它出来,得费老大的功夫。把它揪出了,自己有点小小的得意。这个小小遗憾纠缠了自己好一阵。

从转身看见她们两个往回走去开始。在找到她们两个之前,自己先去图书馆借了书。事先就想好要借一些经济类的书的,事先本没有想好另一些用什么来填充。找经济类的书架让自己费了周折,在这周折中,自己莫名地停在了语言类的书架下,选取了一些。事后而言,这些书全为了弥补那遗憾。

若不是这一天,她安排了妈妈陪她去书城,我突然失业了,我不会去走这趟山的。上午的时候,以至于吃过午饭之后,我持续地觉到一种倦意,哪也不想去,就静静地待在家里,看看书。问她:要不,我就不去爬山了。有一次,她瞪着眼睛看过来:你必须去。另一次,她则劝说道:这个机会难得。

在去的地铁中,自己一直处在那疲惫之中,甚至想干脆下了地铁,就折返回去。出了地铁,跟在一帮像是走山的人后面,来到了阳光下。一下子,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觉到了一种兴奋。给住山下的同学拨个电话,碰一碰他是否恰巧有可能与我一起走,通了:没这么巧。没关系,我已经激发了。

两个小时,上到高处;两个小时,下到地面。事先想着要挖一棵什么树的小苗带回家种的,没有遇着。遇到了地面上的有些种子,像是榛子,凸显在脚下的水泥路面上,那是自己喜欢的,非常喜欢。弯下腰去,捡了一些又一些。临睡前,取出来,一些被她扣下,另一些被自己埋进了花盆的土壤里。

从好些地方带回过这类种子,好几十颗,它们在花盆的土壤里都没有发牙。唯有一次,那是很久以前,在这座城的山里,捡到过一颗那样的种子,大概是春天捡的吧,到夏天时,它发芽了,挺立的小杆,上面两片对称的叶,圆圆的叶,好看极了。然后,自己出了一趟远门,好些时日过去才回到。

回到时,那棵小苗已经干枯,保持了我出门时的模样。之前的那些种子没有发芽,也许是因为它们来自远方,水土不服?这次的这些种子也许能够发芽,就像先前的那一颗那样?但愿吧。也许有一天,花盆里冒出了一根又一根的小苗,自己觉到好看,细声地问出:是你吗?然后听到回应:是我。

在图书馆,站在扶梯上下去的时候,一位年轻女子正站在扶梯上上来,她那身打扮像是职业装,她整个看上去很美。在回家的地铁中,看到一位小女孩,她的右手边是一位年轻女子,她左腿架在右腿上,她该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有些往后倾地坐在那里,她整个看上去很美。盯着她们两个看着。

等到临下车了,才想起,她看上去像谁,自己的一个熟人。下了车,见到对过有一位女子在等反方向的地铁。她穿了一条肉色的紧身裤,太巧啦。先前的一个早上,我们走在路上,见到一位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的紧身服。屁股到大腿是肉色的,下面是黑色的,我让她看:前面那个阿姨,像光屁股。

那会,我在琢磨,她那美感是不是由于这肉色和黑色的搭配造成的。那会,我跟她开玩笑:要不你去让那阿姨,下次穿全肉色的?她笑:你自己去说呗。那一次,自己盯了好些人的下身的紧身裤看,没有一个有那个的那美感。这一次,自己盯着这个的紧身裤看了一会,确认也没有那个的那美感。

去走山的时候,抱了一个小小目的的:在路途上,走在一个或几个穿紧身裤的女子的后面,偷拍一张的。这个小小目的,没有能够完成。反倒是在完成了整个的走山之后,接近于达成。闪过了一个念头:偷怕一张?那念头太过漂浮,留她安然地在站台上,自己虽有回望,还是站在扶梯上上去了。

有个早上,站在栅栏墙外,看她们做操。台上,领操的体育老师,跟随着音乐声,在跳跃着。她头上的辫子在摇晃着,她胸前的口哨在摇晃着,她的身子跳跃着,像充满了弹力,她的身姿看上去很美。有个傍晚,我跟她说:我想着要写却忘了写那个穿紧身裤的了。她笑:你要是写了,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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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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