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65]12.6桑维翰泣涕求助 吃战马不须盐巴

12月6日

桑维翰泣涕求助

吃战马不须盐巴

潞王李从珂派张敬远带兵逼近太原,不料契丹的耶律德光突然冲到,把他打得大败,包围在晋安寨。

潞王叫北平王赵德钧和他的儿子赵延寿出兵援救张敬远。谁知父子两人拥兵不战,偷偷地和契丹主做交易:“契丹若能立北平王为皇帝,我们父子马上南下进攻洛阳,和耶律德光约为兄弟,允许石敬塘镇守河东。”这条件比石敬塘的许诺差多了,耶律德光倒也有些活动,只是顾忌唐朝的兵力还多,不好贸然答应。【〔936.11〕闰月,赵延寿献契丹主所赐诏及甲马弓剑,诈云德钧遣使致书于契丹主,为唐结好,说令引兵归国;其实别为密书,厚以金帛赂契丹主,云:“若立己为帝,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之国;仍许石氏常镇河东。”契丹主自以深入敌境,晋安未下,德钧兵尚强,范延光在其东,又恐山北诸州邀其归路,欲许德钧之请。】

石敬塘得到消息,非常恐慌,立即派桑维翰谒见契丹主:“贵国出兵挽救我们的危难,一战而胜,把唐军逼在晋安寨。晋帝只要取得天下,会把中国的财物送给贵国的。赵氏父子按兵不动,等待形势变化,不可信任。而且,他们提出的许诺能与晋帝相比吗?”【〔936.11〕帝闻之,大惧,亟使桑维翰见契丹主,说之曰:“大国举义兵以救孤危,一战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栅,食尽力穷。赵北平父子不忠不信,畏大国之强,且素蓄异志,按兵观变,非以死徇国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诞亡之辞,贪豪末之利,弃垂成之功乎!且使晋得天下,将竭中国之财以奉大国,岂此小利之比乎!”】

耶律德光“嗯”了一声,说:“你见过捕老鼠吧?要不小心提防,也会咬伤指头的。何况是赵德钧这样强大的对头!”【936.11契丹主曰:“尔见捕鼠者乎,不备之,犹或啮伤其手,况大敌乎!”】

桑维翰说:“你已经把老鼠的喉管扼住了,哪能咬住手指?”【936.11对曰:“今大国已扼其喉,安能啮人乎!”】

耶律德光笑道:“我并没有违背以前的盟约,兵家要讲究权变谋划,这样做也是出于不得已的。”【936.11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约也,但兵家权谋不得不尔。”】

桑维翰急了:“贵国要讲信义,不能随便改变主意。信义不到头,出尔反尔,哪会叫人心服?”说着说着,双腿扑通地跪了下来。耶律德光叫他站起身,他不干,从早到晚,就那么跪着,不吃不喝,痛哭流涕,喋喋不休地争辩恳求,真有当年楚国的申包胥在秦国宫门外泪尽血出的精神!【936.11对曰:“皇帝以信义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属耳目,奈何一旦二三其命,使大义不终!臣窃为皇帝不取也。”跪于帐前,自旦至暮,涕泣争之。】

耶德德光终于被感动了,当着赵德钧派来的使者,指指大帐前一块石头,说:“我已经和石郎结盟缔约,如果这块石头烂了,我才改变态度。请你回去告诉北平王吧。”【936.11契丹主乃从之,指帐前石谓德钧使者曰:“我已许石郎,此石烂,可改矣!”】

凭着桑维翰的耐心和恳切,石敬塘得到契丹人的坚决支持,皇帝宝座才真正坐稳。无怪乎耶律德光离开太原时,告诉晋帝:“桑君为你尽忠,应当做宰相。”【〔936.11〕契丹主谓帝曰:“桑维翰尽忠于汝,宜以为相。”】

到底应该怎样评价桑维翰呢?还是让读者去各抒己见吧。

契丹骑兵和晋帝的步兵把张敬远紧紧包围,寨里的粮草吃完了,却见不到救兵。军士把木头削成细片,掏出大粪,用来喂马;壮马吃弱马的尾巴和鬃毛,马都变得光秃秃的;马死了,将士们分来食用。挖老鼠,抓鸟雀,许多人饿得不能动弹,而救兵始终不来。【〔936.11〕晋安寨被围数月,高行周、符彦卿数引骑兵出战,众寡不敌,皆无功。刍粮俱竭,削柹淘粪以饲马,马相啖,尾鬣皆秃,死则将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

张敬远刚直急躁,办事铁面无私,别人都叫他“张生铁”。部将杨光远和安审琦劝他投降契丹,他慷慨泣下:“我受明宗和潞王的厚恩,出战失败,已经有罪了,怎能再去投降敌人?援兵万一不来,支撑不住,你们再斩我的首级,带去投降,也不为晚。”【936.11张敬达性刚,时谓之“张生铁。”〔欧史曰:张敬达小字生铁。〕杨光远、安审琦,劝敬达降于契丹,敬达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为元帅而败军,其罪已大,况降敌乎!今援兵旦暮至,且当俟之。必若力尽势穷,则诸军斩我首,携之出降,自求多福,未为晚也。”】

杨、安两人本想动手,还有些犹豫。高行周看出蹊跷,便经常带领骑士围着张敬远,却不说破,怕引起内哄。张敬远并未意识到处境危险,把高行周赶得远远的。一天,部将们例行集会,杨光远乘张敬远没有防备,一刀斩下他的头,率领部队向契丹人投降了。【936.11光远目审琦欲杀敬达,审琦未忍。高行周知光远欲图敬达,常引壮骑尾而卫之,敬达不知其故,谓人曰:“行周每踵余后,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随之。诸将每旦集于招讨使营,甲子,高行周、符彦卿未至,光远乘其无备,斩敬达首,帅诸将上表降于契丹。】

耶律德光客气地欢迎他们,安排生活,设宴慰劳。在宴会上,耶律德光给降将们每人送一顶裘皮帽子,端着酒杯,笑道:“诸位真是一些调皮捣蛋鬼,不要盐巴和调料,公然吃光了一万匹战马!”这是嘲讽唐军在晋安寨的狼狈相。杨光远等人很难为情,不敢回答。【936.11契丹主素闻诸将名,皆慰劳,赐以裘帽,因戏之曰:“汝辈亦大恶汉,不用盐酪啖战马万匹!”光远等大惭。】

接着,耶律德光下令嘉奖张敬远,表彰他对国家忠诚,隆重安葬。要杨光远和降将们跪拜:“你们是唐朝的臣子,应该都像张敬远!”把唐军剩下的五千匹战马,五万人的武器装备,全部交给石敬塘。还教训杨光远说:“好好侍候你们的新主人,不许三心两意!”唐军的骑兵指挥康思立受不住这种精神压力,竟悲愤地绝食死了。【936.11契丹主嘉张敬达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谓其下及晋诸将曰:“汝曹为人臣,当效敬达也。”时晋安寨马犹近五千,铠仗五万,契丹悉取以归其国,悉以唐之将卒授帝,语之曰:“勉事而主。”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愤惋而死。】

契丹主要求石敬塘出兵南下。石敬塘征询耶律德光的意思,想留一个儿子守太原。耶律德光叫他的子侄们都出来,一个一个地端详。有个孩子个头小,样子倒像石敬塘。耶律德光下令说:“这个大眼睛的留下吧。”原来他叫石重贵,是晋帝的侄儿,随即当了北京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晋国的军队这才向南进发。【936.11帝与契丹主将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东,咨于契丹主,契丹主令帝尽出诸子,自择之。帝兄子重贵,父敬儒早卒,帝养以为子,貌类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贵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

耶律德光在饯行的宴会上,告诉晋帝:“我反复思索,你的大事已经成功,可以单独南下。我若出兵,河南人一定惊惶,反而不美。我住在上党,你有急难,我会来解救的。等到洛阳安定了,我就回国。”两人执手哭泣,久久不忍分别。【936.11帝将发上党,契丹主举酒属帝曰:“余远来徇义,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惊核;汝宜自引汉兵南下,人必不甚惧。我令太相温将五千骑卫送汝至河梁,欲与之渡河者多少随意,余且留此,俟汝音闻,有急则下山救汝。若洛阳既定,吾即北返矣。”与帝执手相泣,久之不能别】

耶律德光又解下白貂裘皮袍披在晋帝身上,送与骏马二十匹,战马一千二百匹,叮嘱道:“希望我们两家,子子孙孙永不相忘。”又说:“刘知远、赵莹、桑维翰,是创业功臣,只要没有大错,是决不可以抛弃的。”【936.11解白貂裘以衣帝,赠良马二十匹,战马千二百匹,曰:“世世子孙勿相忘!”又曰:“刘知远、赵莹、桑维翰皆创业功臣,无大故,勿弃也。”】

耶德德光想得周到,态度诚恳,对石敬塘的帝王事业支持极大。说他们亲如家人,爱如朋友,并不过分。

赵德钧父子拜见契丹主,耶德德光劈面就问:“你们在幽州建立的银鞍契丹现在哪里?”【〔936.11〕契丹主谓德钧曰:“汝在幽州所置银鞍契丹直何在?”】

赵德钧指着一队骠骑士,高头骏马,威武雄壮,他们都是陆续归降和招募来的契丹勇士,组成一支银鞍队,盔甲鲜明,是幽州节度幕下最精锐的队伍。契丹主立即下令,用重兵包围,把这支队伍解散,三千多人全部活埋在潞州西郊。又把赵家父子套上枷锁,送归契丹。【936.11德钧指示之,契丹主命尽杀之于西郊,凡三千人。遂琐德钧、延寿,送归其国。】

赵德钧见到述律太后,把带来的财物和田宅图籍全部献了出来。太后问他:“你到太原找我儿子做什么?”赵德钧撒谎说:“我是奉了唐主的命令才去的。”【〔936.11〕德钧见述律太后,悉以所赉宝货并籍其田宅献之,太后问曰:“汝近者何为往太原?”德钧曰:“奉唐主之命。”】

太后手指上天:“你找我儿子要求做皇帝,还敢撒谎么?”又指指自己的心:“这里是不能欺骗的!”【936.11太后指天曰:“汝从吾儿求为天子,何亡语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

接着板起面孔:“你想当皇帝,怎么不把我儿子打败呢?你是唐朝臣子,背叛主人,乘机谋利,干得真丑!有什么脸活着!”赵德钧羞得无言可答。【936.11又曰:“吾儿将行,吾戒之云:赵大王若引兵北向渝关,亟须引归,太原可救也。汝欲为天子,何不先击退吾儿,徐图亦未晚。汝为人臣,既负其主,不能击敌,又欲乘乱邀利,所为如此,何面目复求生乎?”德钧俯首不能对。】

太后又问:“珍宝财物交来了,田宅呢?”赵德钧答道:“在幽州。”“幽州现在是谁的?”太后盯住问。“是太后的。”赵德钧面红耳赤。【936.11又问:“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德钧曰:“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属谁?”德钧曰:“属太后。”】

太后笑道:“既然是我的,还来贡献什么?借花献佛,也不是这种献法呢!”赵德钧十分窘迫,无言可答,回到营帐,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就这么窝囊地活了几个月,郁郁而死。儿子赵延寿和同来的张砺,后来当了契丹国的翰林学士。【936.11太后曰:“然则又何献焉?”德钧益惭。自是郁郁不多食,逾年而卒。张厉与延寿俱入契丹,契丹主复以为翰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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